余举人的赶考笔记（五）

　　天色渐暗，夜幕初临，昭阳殿内，江沅卿手持新上的奏报，仍在不断翻阅，忽有极轻的衣袂纷飞之声，暗卫夜尚伏地禀报，“禀殿下，属下得知，殿试结束，沈氏即命沈三小姐四处拜访，结交新科举子，进士一甲余婴，与其同乘游湖，“哦？”江沅卿有些诧异，人人皆知新任避嫌，余小鱼偏偏要与佳人同游，果然胆大的很，不禁心下暗笑，“没事，你下去吧。”夜尚刚要退下，“等等，叫凌枫来，同我出宫。”，“是。”

        余小鱼在夜市之上寻了家面馆，吃饱喝足后便心满离去，刚走下永定桥，准备转入客栈的巷子，便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声音清泠，幽静月色之下格外明晰，“余大人，请留步，”回头看，竟是殿试时庄严冷淡的长公主殿下，她此刻着一身劲装常服，马尾绑起，腰身紧束，整个人萧萧肃肃，挺拔清举，身旁跟着个面色冷冽的小侍卫，身后月华流水，入画一般，余小鱼呆愣片刻，忙弓身作揖，未出声行礼就被扶起，“今夜凑巧遇见，晚来无事，余大人可愿陪我在城中走走？”长公主移步，顺街坊而下，见四周无人，余小鱼回转心神，便胆大了起来，“余婴新科及第，未有一官半职，实在称不得殿下一声大人。”，大概长公主也觉得她莽撞可笑，忽然轻笑出声，灵璧溪泉一般，余小鱼实在觉得这月色醉人，免不了神情恍惚，“大人不必过谦，三日后入朝觐见，陛下自有论断，何必着急呢？”二人转入华灯璀璨的街市，殿下又道：“听闻大人是宁州人氏？”“是，晚生出身宁州泾阳县。”“宁州地处江南，河湖广布、渔户众多，我少时是去过的。”哦？她料想长公主交游广泛，却未听说去过自己家乡，“当日随父皇出巡，并未声张。”哦，原来是微服。路过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余小鱼转头见一处精致的糕点摊，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长公主悄悄看向身旁的小侍卫，那人却并不所动，无奈之下移步上前，从腰间钱袋掏出银两，各类点心装下一大袋，放到身后跟着的余小鱼怀里，随后继续道，“陛下年少未及亲政，如今主要在尚书苑读书听学，朝会并不是日日召开，你若有事…”看了眼垂眸屏息并不敢取出糕点的余大人，“可直接来昭阳殿寻我，不必等待通传。”“好，如此谢殿下体恤。”“嗯，是不合口味么？”转头看着她手中未动的糕点，“啊，不敢。”余小鱼忙从纸袋取出一块，小心翼翼吃起来，不敢发出太大声音，长公主看她规规矩矩跟在侧后方，三分紧张的样子，实在忍不住暗暗轻笑，确是多少年不变的一个丫头，和当初一样胆大又纠结，许是看自己游街赏灯，不再考察问话，她便悄悄跟的远了些，捧起纸袋一块块尝起来，吃的认真又惬意。

       不觉出了街市，光线转暗，余小鱼反应过来，又微微抬头，全心神等着长公主说话，“你浏览群书经学广泛，又心思澄明，是可塑之材，只是仍需涉猎历练，经略见闻日积月累非一蹴而就，比起户部案牍文书之劳，其实有更好的去处。”余小鱼忙整好衣冠，端正行礼，“殿下圣明，无论此后何去何从，余婴当谨记教诲，兢兢业业，不负殿下期望。”“起来，”江沅卿实在觉得她庄重又好笑，“不期望你什么，也未曾教诲，既已高中，往后安定做事即可，一切有我。”一切有我…，听到此处，余小鱼翻来覆去，再说不出什么鞠躬尽瘁类似的官腔套话，甚至觉得此前一路恭维谨慎，辜负了殿下一片真心，“好了，住处已到，你快回去吧。”回神一看，谈话间竟不觉走回了客栈的小巷，殿下待她当真细腻周全，余小鱼只觉颈间玉珏愈发清凉妥帖，月华如水，浣尽了忧虑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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