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叙大抵是把这些牢骚都听进去了,或许也没有。
唐九并不清楚知晓,毕竟这厮只是闷闷地哼了一声。
她察觉到倚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逐渐加重,唐九想着,他大抵是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睡过去了也好,总比仿佛清醒又犯迷糊地发酒疯来得好。
这样的安静又持续了一阵子,唐九想着,不如先把他扶着躺下,她也好去备些水,寻一碗醒酒汤——唐九酒量属实不差,且又次次谨慎,从不喝高,因而她对于醉酒的处理方法也只这两点而已。
不料方才将这厮扶着换了个方向,他却忽然手腕一转攥住了她的手。
唐九暗惊一瞬,低下头去瞧他。
却见这厮张开了眼睛,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迷迷糊糊的似乎有雾气氤氲,唐九知道他并未有太多清醒,可这一瞬,她透过他眼中模糊的薄雾,竟可窥见她自己的身影,于此时,她觉得虽是谢子叙醉了,可避无可避的人,分明是她自己。
“除夕夜雪,一别日久……”
唐九愣了一瞬,她未有应答,只是极快地垂下了眼睛。
“不对。不对。”谢子叙忽然又道,硬是打断了他自己已说出口的半句话。
“是不对。”唐九抬起眼,正视他朦朦胧胧的一双眼。
谢子叙愣愣地和他对视良久,久到唐九再度移开了眼。
可谢子叙忽然不知为何地笑了:“……是不对。本应完璧归赵,是我……还错了人。”
唐九皱起眉头看着他。
谢子叙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醉意:“那不是他的,那应当是……”
他似乎困惑了一下,随后忽然笑道:“……应当是你的,对不对。”
唐九依旧皱着眉,不答。
谢子叙反倒轻轻地笑了:“如此说来,方才是不对,这样……是对。”
唐九拧着眉头,她保持着沉默。
于是营帐内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直到谢子叙哼哼了一声,他哑哑地喊了一声:“阿婴。”
唐九方再度看向他,却见这厮已经低下头闭上眼去,她低头只见他睫羽翕忽,一时间,唐九心里倒是打起了鼓——方才他所言所问,颠三倒四,来去来回,但当真是醉话吗?或者,当真全是醉话吗?
其醉意占几分,清醒又占几分?
她思量的功夫,谢子叙又哼哼地喊着阿婴。
唐九回过神,随后不太客气地伸手扣住他的下颌,掰着他抬起头。
谢子叙一对漂亮的桃花眼里迷濛潋滟,他的目光敛去了白日里的锐感,看起来温温柔柔的,鸦睫抖了抖,然后他有点懵地看向面前人。
“你喝醉了,谢子叙。”她一字一顿地说着,语意确凿。
“但你既然喊得出我名字,你该知道,你方才认错人了。”唐九沉了一口气,纠正他:“我无意在意这种醉话,但现下隔墙有耳,我认为你应当冷静,当然,若不能冷静,安静也是好的。”
“……认错。”谢子叙却仿佛没明白这整句话,只是揪着话里的一个词,喃喃重复。
曾记否,除夕夜雪落于太极宫灯之上,当不作假。
而随之存在的,那个惊鸿一瞥却又样貌不明的影子,模模糊糊,无法同人言说。
那成为了独属于他的隐秘,大抵是孤守这秘密太久,这本就位于真假边缘之上的事,让他心中愈发迟疑起来。
他一边质疑自己的回忆,一边又忍不住去肖想,黑袍之下当是怎样的容颜?
他荒谬地总想将其他人的样貌嵌套其中,却似梅树结梨花,方凿圆枘,全然不相符合。
除却……
他脑海里有着另一个更为荒谬的想法。
如此荒谬,却似乎让上一重荒谬消弭,形成了某种他自知不妥的自洽。
而如今醉了酒,他忽然想,世事本就多荒谬,荒谬叠荒谬。
人错不得一世,如何也错不得一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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