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这番确是听懂了。
皇帝此时同意开这个书院,实则是在开辟他铲除朝中势力的第二个战场。而被铲除的嫡长子,他的死亡会被归咎于禁地,进而,他的家族也会背上谋逆之名,被‘名正言顺’地诛杀。
何谓名正言顺,又何谓诛杀呢?
正如她五岁那年的一场火。
“当然,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谢子叙见他走神,指节轻轻扣响茶杯的杯壁。
唐九似是而非地回过神来,下意识给他倒了茶水。
谢子叙见状笑了:“怎么,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可我还没讲完。”
不,不是被吓得恐惧。
而是愤怒。
彼时家族的血与泪,原来在不明不白之外,有更甚的不明不白。而做这件事的人,甚至毫无懊悔之意,还要继续如法炮制。
“我只恨他们视人命如草芥。”唐九压低声音说道。
谢子叙摆摆手:“我可说了前提,都只是一些推测罢了。”
“那然后呢?所以,你是出于仁慈,而不愿对镇南王府加以磋磨?”
谢子叙摇头:“若说原因,实则有三,但任何一条都无关仁慈。”
……哪来这么多原因。
唐九腹诽,倒也耐着性子听他说。
“其一,依我之见,陛下设局,意在天下,而非仅在于一两家。他们是否详查镇南王府,和他们对其他人关注的多少,大概并无干系——甚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的是,负责详查的暗探,和日常观察我们的人,应当是两拨人。在这种情况下,对我们而言,按兵不动才是上策,扫清门前之雪,尽量不要介入其他事端,以免惹祸上身。
其二,如果在明着或暗着的引导下,他们当真对镇南加以深究追查,那就会查出来镇南王府于禁地之事上并无嫌疑——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镇南王府会毫发无损,但无论他们受到怎样的对待,没有查出情况的暗探,一定会将矛头调转,镇北王府多半会首当其冲;如果他们疑心追查镇南王府是受了镇北的刻意误导,必将更下力度,对我们深加责查。
其三,便要说起陛下的制衡之术。镇南镇北,看似是相互对立,各不相让,但实则,却也是陛下有心搭建出来的平衡,若是一方倒塌,也绝不会容许另一方独大。基于此,如果追查的结果是镇南王府真的倒了,那么,即便他们查不到镇北的错漏,也一定会加以打压,一旦手段落下,其他人便会如跗骨之蛆,将镇北蚕食鲸吞,难再有几年好光景了。”
谢子叙的话音落下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遥遥传来路过的学子们谈笑之声。
而屋内归于安静,唯有灯影飘忽。谢子叙已经自顾自喝起水来。唐九迟迟回过神,忽觉这竟像是在听课。不,说听课或许不太恰当,她来书院这么久了,却觉得上过的所有课,都没有今时这一番谈话学到的多。
她被当成刀子养大,武功早已无需过多进益了。但是权谋之术,却从不曾学过。如今,直像是窥到了山外新的一片天。而她深知,唯有更多地看到这一片天,她才能够实现翻案复仇的夙愿。唐九暗暗想着,自己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而谢子叙见他愣怔久久无言,揶揄地笑:“阿婴,上课时倒不曾见你听得这般认真。”
唐九转头看向他,若是平时,她一定觉得这厮笑得恼人,但现在,她反倒认真地回应了对方的嬉皮笑脸:“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谢子叙愣了片刻,摇了摇手指:“但是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最后一次。”
唐九思量片刻,点头:“可以,但是有些关键的事,你要记得主动点我,以免误了大事,实不相瞒,今天上午,我就曾犹豫过,是否要将线索移花接木。”
谢子叙若有所思:“你最终没有这么做,是为什么?因为你所说的仁慈?”
唐九自问与这二字无关,她犹豫片刻,只道:“我只是想起了……我的姑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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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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