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叙笑了笑,未加在意,只继续道:“阿婴,既然家族颓败,也无挂牵,若你我能安然出去,等书院的一切结束,不如随我回北疆。漠北虽苦寒,可是风高云低,野草孤雁,这才是男儿无拘无束生长的天地。”
唐九闻言手一顿。风高云低,野草孤雁,还有什么?寒刀冷月,铁甲银霜。
不得不承认她和谢子叙有时的确恰似知己,谢子叙寥寥数语,这一切在她脑海里便有了景象,纵然她不是男儿郎,但这一切的确让她心驰神往,想要在漠北当一匹野狼,想要在高岗上吹响喑哑的埙。“只是,谢公子。”她幽幽开口:“你都出现在这里了,又谈什么回北疆、无拘无束呢?届时难道不应当一路南下,直捣黄龙?”
谢子叙笑了笑:“阿婴,所以,你方才那番话,我并不完全认同。”
唐九挑了挑眉。
“你认为来这里的人,固然是对天下有图谋之心,其实不然。”谢子叙沉声道:“如我所言,镇南镇北两王府,是仅有的可以确定的、知道这秘辛的家族,但实际上,各方势力混杂,门客、亲信的依附和脱离,再加上书院每十年一开……现下或多或少知道此地秘密的人有多少,实在是说不准。这也是为什么一路过来,你会看见累累的白骨。”他停顿片刻,又继续道:“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唯有在领兵压境,王城危如累卵之时,这秘辛才能真正地发挥作用,如果没有足够的实力,即便拿到枢纽,也并不能夺去皇位。所以,其实大多数家族是为了自保——取到秘辛,方能在乱世中以类似当年‘文先生’的身份保自家安宁,甚至还能在之后的王朝,给子孙后代谋求一个不错的地位。当然,更多的人也有更多的想法,比如,自己知道了秘密,不知仇家是否得知,若是仇家先拿到了东西,自家只怕要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难,因此自家也只得先派了人过来闯一闯。”
唐九闻言愣了愣。‘因为莫须有的罪名遭难’,恰如当年的唐家、楚家和孟家。一朝刀剑摧,烈火起,烧了个干干净净。唯有作为遗孤的自己还记得当年之事,其他人,哪怕有权有势如镇北王府,竟都几乎对此一无所知,细想来,如今天下混乱,暗流潜涌,悄没声息间消失掉的家族,真不知有多少个。倏忽间便理解了谢子叙口中的‘自保’。
“可是镇北也是如此吗?手握重兵,权倾朝野。”唐九抬起眼来看着谢子叙。
谢子叙摇了摇头:“当年先帝自己是异姓王起兵,因此之后对此多有防范。镇南镇北在朝野的名头虽响亮,但实际上,在最初划分的格局下,真正的实力都是挂着镣铐的,真要说让哪家独自领兵直逼皇城,都是做不到的。更不必说两家还是世仇。自幼我便记得父亲有两则忧心,一则担忧乱世纷扰旁人视我镇北为肥美鱼**分食之,二则担忧镇南起而为害镇北至于灭族。”
唐九皱了皱眉:“看来人不管处于什么位置上,都会有自己的担忧,庶民与王子,所担忧的事情固然不同,但忧心的程度,竟好像分不出轻重来。”就像她这些年在刀尖上行走过来,本以为苦寒至极了,可今日听谢子叙所言,方知他和镇北,也是如履薄冰。
如此想着,唐九不自觉地转回身去,微微抬头看向谢子叙。
光暗交迭中,这公子身形颀长,气质朗朗,脊背坚挺衣冠楚楚,即便是不瞧面容,也自有一番矜贵隽逸,于是唐九想着——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于贫乏艰难中成长起来的人,自幼思量,不过苟活性命、衣能蔽体、食能果腹,于眼下这境地,即便是能无所畏惧,恐怕也不会有这般气度。如此一想,心下莫名泛起几分复杂来
“算了,如此说,倒也是**率了。”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唐九又将头转回去,她眉头皱起片刻,随后,却也不多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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