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都城皇宫。
天上星子零丁,镶金的飞檐翘角遮了半轮明月。而月光却依稀透过窗棂,与房内烛火的暖争几分凉。
老皇帝的左眼眼皮诡异地垂落着,他微睁着右眼,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起,便用手在自己太阳穴上狠狠地揉弄。
老太监弓着腰背,端着热茶走进屋来,将茶盏轻轻搁置在陛下正面前。
——他伺候皇帝有几十年了,最知道陛下怪异的脾性。陛下这只眼睛,早在当年夺皇位时便瞎了。这么些年过来,这只瞎眼成为了他最为敏感的点。就比如放一杯茶,若是放在偏向他左眼前,他瞧不见,便会发怒。但若是放在偏向他右眼前,他会以为这是顾虑他的瞎眼,是说他独眼瞎,因而怒意更甚。所以他几十年如一日,战战兢兢地将茶放在陛下正正面前。
“书院的事如何了?”老皇帝忽然沉沉问了一声。
老太监的身子弓得更深了几分:“陛下,今日各家公子,都已按时报道了。”
老皇帝颔首:“安排的人呢。”
“回陛下的话,他们都已准备好了。”
老皇帝兀自攥紧拳头:“交代下去,都盯紧了,行事都稳妥些……三个月之内,朕就要得到结果。”
陛下这番嘱咐,早已传达了十余遍,但老太监却仿佛之前都没有传达过一般,恭恭敬敬一弓身子:“是,陛下。”
老皇帝舒了一口气,正要摆手示意老太监速速下去安排,却见老太监犹豫一下,随后‘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信笺,“陛下,老奴不敢惹您心忧,但是此事非同小可。”
老皇帝没耐心道:“非同小可?沈历,你糊涂了?现在最大的事,就是天机书院,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乱臣贼子!其他的事,再大又如何?你要是还想要脑袋,就先去把朕的话递出去!”
老太监闻言却是直接以头抢地:“陛下要杀老奴,也千万请先听老奴将此事说完!陛下,老奴怀疑,此事便与天机书院有关,不得不防!”
老皇帝身体一僵,声音有些迟疑:“这是……如何?”他顿了顿,一摆手:“你起来说。”
老太监哆哆嗦嗦站起身,颤巍巍将手中信笺展开来,只见那信笺最中间的纸血淋淋的,“陛下,这是咱们在烛阴教的线人……临死前传回的消息。”老太监低声说着。
岂止是线人死了,连信鸽都是插着跟毒箭飞回来的,白色的羽毛几乎浸染成暗红色,飞的像冬日里落下的枯叶,甫一拿下信来,鸽子就死了。
“如何?”老皇帝的声音微微发抖。
“线人说,烛阴教似乎决定介入禹州之事。而烛阴教名列前两位的刀子,鬼衣角和毒鹦鹉,已经数日不见人影,因此线人怀疑,烛阴教派去禹州的,就是这二位。”
老皇帝往前倾了身子,声音有些哑:“名列前两位,鬼…什么…毒?线人可传回来了他们的样貌?”
“回陛下的话,线人……没留下更多了。”
老皇帝咬牙,一拍桌面:“废物!”
老太监却摇首叹息:“陛下,容老奴说句冒犯的话,烛阴教行事狠辣,见到他们,许就没了性命,因此这世间真没几个人能说出他们的样貌,因此……因此也怪不得线人,他已经拼了死力。”
老皇帝一拂袖:“升三级,立个衣冠冢,按战死葬了,另赏其妻儿。”语罢却又烦躁地把龙案上的笔墨纸砚统统扫落,叮呤咣啷的。“什么鬼什么毒的,究竟是两个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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