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惨凄凉 (2-1)

那位前来送信的小士兵，见着洛巧云一个孤寡老人家，许是想起自家的娘，便留下来照顾她。

给洛巧云讲阿阙在战场上那些英勇事迹，看着一封封家书，满满当当的塞了一个箱子。听着他的故事，一时间泪眼婆娑、老泪纵横。

从他的口中，洛巧云知道他是军营支队的统领，一旦开战，都是他带着支队的人往前冲的。而他，也永远冲在最前头，杀敌无数。

翻阅了诸多信封，里面无一句道是相思，只有家长里短的闲话，偶尔一句，想吃家里的菜了。

信封上多了几滴水珠，糊了墨，迷了眼。

“统领是在护送百姓的路上，遭人暗算，丧命的。”小士兵的声音低低的，说着自己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洛巧云沉吟了好半晌，“他是一位很好的统领吧。”

小士兵不假思索地点点头，“是，统领对我们很好。”

闻言，洛巧云不自觉勾起嘴角，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抬起带着薄茧的手拭去眼角的泪。

好些日子，小士兵就在洛巧云那蹭吃蹭喝。她还挺高兴，这么些年，好久没有一个孩子在她家吃她做的饭了。

小士兵吃了三大碗米饭，别看他只有十七八岁，食量可是不容小觑。

虽说蹭吃蹭喝，但有事没事，他也会帮忙做些粗活，像是砍柴啊、搬菜和猪肉啊、赶集时帮忙拎这拎那的，都是他。

“大妈！我要回去了，日后你一个人照顾好自己。”小士兵看着洛巧云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一般。

“小伙子……我想看看，阿阙。”洛巧云拉住小士兵的束袖说道。

阿阙……是统领。小士兵的神色有些纠结，一个老人家，怎么受得了劳图奔波。

洛巧云见势又道：“我都好多年没见他了，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让我去看看他，这总行吧……”

他理解一位母亲的不易，便答应了。

收拾了行囊，租了辆马车，带着洛巧云就往西疆走。走走停停个把月才到了那，戍边看上去格外萧索，西风吹起，黄沙漫天。

小住一晚，第二日，洛巧云就到了山头，山头的风景极好，远远的看到一条江河。

目见那抔土时，“程隼阙之墓”碑上刻的短短五字，洛巧云却像一个孩子似的哭出了声。

如今她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到头来只剩下她一个了。

“我的孩儿啊！”洛巧云攀上那冰冷的墓碑，泛白的指间不停颤抖。

人走了，留下一封封家书，人亡了，留下一位苍老母亲。

洛巧云僵硬地坐在那抔土旁，倒了三杯酒，尽数撒到土地上。

“阿阙啊，这是生前最爱喝的酒，边疆喝不到，我从中原给你带的。”洛巧云靠着墓碑，喃喃自语。

天色渐渐暗了，荒郊野岭也不好多留，洛巧云起身，离开了。

此后，洛巧云的生活好似没亮光……

之后，她将小酒馆变卖了，一个人在那间老屋子里。

她变得不再对生活充满希望，其实她也曾满怀憧憬，只是一次一次被击溃。原以为逃离了那座皇城，她就可以摆脱所谓疾苦。

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她无论在哪，都躲不过芸芸众生的疾苦。

苦不堪言，短短十几年，她的丈夫、孩子都一个个离她而去，如今，她又满鬓白霜。早已回不去青丝，回不去年少。

又一年冬天，她去看程同赴。带着一壶酒和一盘五花肉，颤颤巍巍的坐到，那抔土旁。

南方冬日里刮风，不下雪，嗖嗖冷风吹过，洛巧云不自觉缩了缩脖子。她给自己倒一杯酒，一饮而尽。又给程同赴倒一杯，撒入那抔土中。

看着冷冷清清的郊野，洛巧云神色惆怅。

“同赴啊，我记得你生前最爱五花肉了，今儿，我给你带了一盘过来。”洛巧云一个人对着那坟，喃喃自语。

霎时，冷风忽的刮过，吹乱了她花白的鬓发，刮得她的脸刺痛着，风沙迷了眼，恍惚间，好像是他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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