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上燕 6 (5-2)

　　正因规矩如此繁琐，稍不留神便容易失了分寸、不合体统，所以皇子成婚于他们来说既是尊重——恭贺你成家，亦是考验——连婚姻之礼都无法胜任，此后该当何大任？

　　陈俨派来的两位姑姑也在一旁服侍，时不时说上几句话来缓解此时沉重的气氛：“姑娘的规矩如今已是彻底学完了，虽然还有少许不足但无伤大雅，与姑娘一同待了几日，知晓姑娘是个爽快利落、通透明慧之人，这样的性子想必姑娘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大殿之上行礼也莫心急，慢慢来不会错，待出了宫门便可稍稍松快些。总之一切有殿下在，姑娘只管放心。”

　　琇岚暗自嘟囔：“哪能松快，上了轿都不能松快，还在车上又能松快到哪儿去……”还好身旁就燕阳王妃听清她在说什么，旁人正说着喜庆话，没注意新娘子说了什么。这话听得燕阳王妃眼皮子直跳，她身子微微一侧靠近琇岚，手上一狠心重重揪了把琇岚的头发：“你给我本分点！”

　　“嘶……阿娘，你轻点儿啊。”

　　被琇岚这么一打岔，再悲伤的气氛在此时也荡然无存。旁人只当母女两个说着悄悄话，打趣着说：“王妃莫非是舍不得姑娘出嫁了？哈哈……”“王妃莫扰，太子殿下和姑娘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将来日子肯定是过得和和美美的。”

　　燕阳王妃笑着打了几个哈哈糊弄过去继续梳发：“今日再怎么难受，你都给我忍着！别发疯，听见没？”

　　琇岚“嗯嗯”连应几声，燕阳王妃还想说些什么，但此时已梳完发，只差最后几梳，她咽下那些话，心中虽带着忧虑，但此刻她的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

　　“一梳梳到发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儿孙满地……”

　　这是燕阳王妃的母亲在燕阳王妃出嫁时为她颂的梳头歌。说起燕阳王妃，本姓沈，闺名单字涵，她的母亲是南方人，出身不明，据说是孤儿，从小被叔父收养。她的父亲是忠毅候，出身世家，是先帝的伴读，忠毅候年少时曾任近前侍卫在一次伴君南下路过光州时认识了她，两人一见钟情、私定终生，因公务在身忠毅候不便上门提亲，待回到上京后忠毅候本想拿着聘礼马不停蹄前往光州，但燕阳王妃的祖母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嫌弃其母出身不好帮不了自家儿子，且光州靠近蛮夷之地，秦氏认为其母免不了沾染蛮夷之气。未防止忠毅候私自出府，当时还是沈家大夫人的秦氏便将忠毅候锁在家里，不得出去。

　　原本忠毅候约定不出半年定来光州提亲，眼看半年之约越来越近，忠毅候无法，只得私下密谋，让心腹联系几个密友，约好出行日期。在一次小厮进来送吃食时夺门而出，翻墙逃出家门，墙外留着朋友备好的一匹马和一些金银细软。忠毅候这边安排好了但女方那边却生了变数，女方家长不知两人已私定终身，之前忠毅候未到光州时她家便开始紧锣密鼓为女方安排婚事，人姑娘本来就不愿意，见了忠毅候后更不愿意了。燕阳王妃的母亲虽说话温温柔柔、轻声细语的，但燕阳王妃骨子里的刚强正遗传于她，拼命死腾熬了近半年仍未等来情郎，她心中虽有失落却依旧不死心，她愿意一直等，但家里已定好了婚事，不容她置喙。忠毅候到的那日正巧是半年之约的最后一日，那一日是燕阳王妃的母亲重获新生的一日。那时的忠毅候还不是如今大名鼎鼎的忠毅候，在长辈看来虽是个后起之秀但现在还掀不起风浪。寻常人家都不会同意将家中的姑娘嫁给一个连聘礼都未准备好的郎君，且一段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怎能得到众人的祝福呢？试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家里求娶家中的姑娘，一不遵循六礼，二不经得家中父母同意，人家凭什么把姑娘嫁给他？

　　罕见的是，女方人便这么同意了——当然是看在忠毅候的身份以及其拿出的二十两黄金的情面上。女方人给燕阳王妃的母亲挑的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她家本就是落没人家，且如今当家的是叔父，管后宅之事的是叔母，不是亲生的自然也不会那么上心，过得去便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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