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银钱多了,她却愈发愁眉不展。
若是妹妹判断对了,这一笔银钱能买回来一个人情,那便是大赚特赚;可若那群仙长突然不想带上她们两个累赘了呢?
万一看走了眼,失去了唯一的栖身之所,她辞了工,妹妹还有个病弱身子,她们又该何去何从?
大人物的心情永远是捉摸不定的,她知道妹妹聪明,却也着实不敢拍着胸脯保证她就和说书里说的那样算无遗策。
还没赎身那些年,她曾亲眼看着失宠的姨娘被夫人下令发卖,而曾经百般疼宠她的老爷却只搂着新纳的小妾调笑,对着女人凄惨的哭喊充耳不闻。
就连伺候了少爷十多年的奶嬷嬷,也因为惹了少爷不快被乱杖打死,一卷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哪里见得过去十多年的风光样子?
凡人尚且如此,那能呼风唤雨的异人呢?
她就这么忧心忡忡地、忙里偷闲地思考着,直到祁山弟子终于料理完所有的琐事,前来接走两个被送回自己家中由木傀照顾的、与大师姐有缘的凡人少女。
这些青袍素带的仙长们在一日突然出现在门前,询问她是否已经收拾好家当,需不需要再等两天。
不同于之前所见,这回她们的面容是模糊的,身形是模糊的,就连声音也是模糊的,若不是腰间玉牌上那足够精美繁复、让人一见难忘的铭纹,她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在她提着食盒呆愣的时候,妹妹神色沉静地走出了因为卖掉家什而显得空荡荡的院子,向着这群人深深弯腰行礼。
“有劳各位。”她听见自己的妹妹落落大方地说着,“咱家还剩两张草铺子并一众锅碗瓢盆等着出手,若是仙长们急,现在便能走了。”
那群人便和气地让她们先处理完,然后妹妹便请她们进来坐一坐,尝尝刚买回来的点心。
这时她才反应过来为何不好口腹之欲的妹妹会突然请她去城中最好的点心铺子里买了许多点心回来,同时也在庆幸自己对妹妹一向大方,没有像应付自己肚子那样抠抠搜搜搞些零碎的边角料凑合。
她们似乎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领头的那个便说:“那就劳烦两位师妹了。”
师妹!
她的心狂跳起来。
不同于自幼喜爱读书的妹妹,她并不好学,字只认得常用的那些,更别提什么师门排序、长幼尊卑等等繁杂礼仪,但她听得懂语气,听得出这个人的善意和认同。
她们是愿意带上她们姊妹了!
她激动得脸都红了,赶紧冲进屋里。因为桌子已经卖出去了,她左顾右盼了一阵,只能把草席卷起来,将装着点心的盘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炕上。
她有点担心这样简陋的环境会惹得仙人不快,但出乎她的意料,所有人对此都没发表什么意见,随意地盘膝坐在地上,一人掂起一块糕点啃得津津有味。
领头那人没吃,看着她有些忐忑的表情,似乎是笑了笑,安抚道:“我已辟谷,等闲不饮食,不是嫌弃师妹的意思。”
然后她问起她们的名字,她说她们很早就被卖进富人家作奴婢所以没有名字,只能跟着当时的管事嬷嬷姓竺,之前主子取的名字已经弃用了,眼下街坊邻里都是喊她竺娘,叫小妹就是竺小娘。
她以为那人多少会露出点轻鄙的目光,因为曾为奴仆在很多人眼里都不是什么太光彩的事,没有名字意味着她是个出生不详的无根之人。她也习惯了人们的轻视,更何况这位还是高高在上的仙长大人。
但那人只是笑了一笑,然后浑不在意地道:“无妨,总归不过是个称呼罢了。师妹若是有兴趣便自己择几个字,若是不愿费心思便让真君赐名罢。”
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个问题,然后叫其他人慢点吃,好像这就是和“今天吃什么”一样普通的问题,而非困扰了竺娘十多年的噩梦。
竺娘的眼突然就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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