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山旧事（二）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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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霖的名字是衡卿辞取的，脱胎于“每逢霖雨添黄潦，更染春漪似绿苔*”，因为那日有连绵的霖雨自天际洒落；姓是她自己取的，源自丹家的丹，因为那日丹家在她的谋划下血流成河，她就在血泊里握住了衡卿辞向她伸出的那只手。

染霖相当喜爱这个名字，它每在唇齿间滑过一次，就会令她想起向她伸出手的衡卿辞。

她也同样喜爱潮湿的霖雨时节，这会让她仿佛回到了初见时那个雨天。

当然，所有的一切都是添头，她最最喜爱的，果然还是她端方自持的师尊啊。

然而她那么喜爱的师尊所在乎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玉渊峰、祁山、妖族、魔族……纵使她是他唯一的弟子，也不得不为这些东西让步。哪怕衡卿辞尽力抽出时间陪伴她，但繁杂的公务和紧张的局势总是一次次把他从她身边带离。

这当然会引起贪婪的妖魔的不满。

怎么可以这样呢？我这样喜爱师尊，师尊也合该将我视为唯一才对。

有着稚嫩面容的女童坐在衡卿辞的洞府里，在又一次被丢下后收敛了所有的神色，眉宇间流露出浓烈得令任何人看到都会心惊的偏执和渴望。

真想把师尊用链子捆起来，锁在只有她一个人能进入的小屋子里啊。

可惜师尊如此强大，而她又如此孱弱，此举九成九行不通。

那便换一种方法吧。

按理来说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大乘巅峰的修士，可谁叫衡卿辞是个有良心的圣人呢？

他不会被尖牙利爪胁迫，不会被刀戟血腥震慑，但却会被弱者的哭嚎挽留脚步，被过高的道德感和沉重的责任捆住手脚。

而这就是他的弱点。

染霖满足地看着面前清俊儒雅的青年，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眉眼。

就是如此才对。

师尊，请多看看我吧。

看看这个几乎是将一切都依托在了你身上，忧你所忧，爱你所爱，想你所想的弟子吧。这样一个在凡间饱受伤害的孩子正全心全意地信赖着你，为此不惜走上极情道这条最为凶险的大道。

在凡间受了许多磨难的孩子本不该对那些愚昧而弱小的凡人施予善意，可衡卿辞博爱众生，所以染霖在凡间游历时总会有意识地斩杀那些残害凡人的修士；傲慢冷血的妖魔本看不上那些天真懵懂的同门，但玉渊掌座的弟子可以严酷却不能无情，于是她收敛了毕露的锋芒，装出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做了温柔耐心、庇护同门的大师姐。

只要衡卿辞将自己作为一条困住染霖恶念的绳子，染霖就永远是公正的天命者，是被削断爪牙的猛兽，并对此甘之如饴。

可若是衡卿辞弃了她……奉行着“不疯魔不成活”的理念的极情道修士若是失去了“锚”，轻则识海混沌大开杀戒，重则道心损毁修为倒退，多凶险呀。

为人师长，怎能让弟子陷入如此绝境呢？

所以呀，师尊可要记牢了，千万不要扔下您可怜的、懵懂的弟子哦。

您依旧可以做凡人眼里巍然屹立的定海神针，同门眼里渊渟岳峙的玉渊掌座；也依旧可以当魔修眼里心狠手辣的正道魁首，璇玑眼里胆略兼人的忤天之徒；甚至依旧可以是永远知世故而不世故、为了天下太平“不辞冰雪为卿热*”的玉渊峰主。

但您一定要记得，在此之前，您还是一个名为丹染霖的孩子的师尊哦。

您在绵绵春雨里执起她的手将她带回了祁山，就不要妄想着能抛下她了，因为她一定会发疯的。

而身负天命的妖魔混血若是发了疯，一定会做出您最不想看见的事呢。

*注：1.“每逢霖雨添黄潦，更染春漪似绿苔。”出自明代陶安的《秦淮》，是女主名字的由来。

2.“不辞冰雪为卿热”出自清代纳兰性德的《蝶恋花·辛苦最怜天上月》，原句是“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大意是“如果能像天上的圆月一样长盈不亏，那么我作为冰雪将不惜为你融化。”是男主名字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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