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浮生一梦（一，下）（大修）

许老娘心疼女儿，可毕竟要在主人家里当差，不好把疯女儿带进府里，只能雇了个婆子看护着，得了闲暇便来看她。

许娘子成日疯疯癫癫，看顾她的婆子也不甚上心，只顾着她别落水或把自己饿死，就让她那么光着脚到处乱逛。

此时她转动眼珠，看见了抱着妹妹的竺燕，一双浑浊的眼睛忽然大放光芒，马上冲了过来，一把把竺燕搂进了怀里：“燕燕，是娘的燕燕吗？娘的燕燕带着莺莺回来了……”

竺燕当时还没有冒领的心思，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许娘子的力气大得惊人，就算有妹妹加持竺燕也不是对手，直接被跌跌撞撞地带回了许娘子的家。

一进了家门，许娘子便急急地去打水，她这会儿又不疯了，眼神看起来清明得很，只是动作实在笨拙，竺燕看着她摇摇晃晃，生怕她一头栽进井里，只能咬咬牙把妹妹放下，推开她三下五除二打了两桶水上来。

许娘子被推开也不恼，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喃喃道：“还是燕燕伶俐，娘被你阿嬷*和爹爹惯坏了……”

此时被包在襁褓里的婴儿忽地啊啊叫了起来，她便循声望去，猛地一拍脑袋，“哎呀”一声：“莺莺饿了，是娘忘记了喂。”说着便当着竺燕的面撩开衣襟，把分泌着乳白奶水的乳.头塞到了女婴嘴里。

婴儿明显是饿惨了，拼命吮吸起来，发出“咕咚咕咚”的吞咽声。

竺燕刚要出口的话便硬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她看着许娘子以一种她从未在娘亲身上见到过的温柔慈爱的动作轻轻地顺着妹妹的背，时不时把奶.头从她嘴里提出来防止她呛奶，被动作过于急切的婴儿吸痛了也只是嗔怪地笑了一声。

“娘的莺莺过得不好……瞧这瘦的，那些混账拍子都不给孩子吃饭的吗……”

竺燕想起来许娘子原本的小女儿早产夭折也才大半年，也就不意外她还有奶水了。

她看着皮包骨头、皱巴巴的像一只红猴子一样的妹妹，心中酸涩。

这样瘦弱的孩子若是被她带着流浪又能活多久呢？不如让她跟着许娘子过，虽然许娘子疯疯癫癫，但毕竟她还有个老娘，家境比她们这种贫民殷实多了，养活一个猫一样大的婴儿应该费不了多大力气。

出言否认的心思便渐渐歇了下去。

正在此时，许娘子又看见了提着水呆呆站在原处的竺燕，有些好笑地嗔怪：“傻站在哪儿干什么呢，还想和妹妹抢奶吃不成？”说着把竺燕往屋里赶：“快去烧水洗洗，别忘了拔点艾草点个火盆跨了去晦气*。桌上有馍馍，烧水时要是饿了先吃一口垫一下。”

*注：1.阿嬷，方言，有奶奶和外婆之意。

2.关于去晦气的习俗：柚子叶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被认为有辟邪、净化和吸纳负能量的作用，而跨火盆的火盆里面一般烧的是被认为有辟邪作用的干草，比如干艾草、干稻草以及其他干草等等。所以用柚子叶泡的水洗澡和跨火盆都是民间常用的去晦气的方法。但柚子树不耐寒不耐旱，基本都长在南方，而竺燕所在的如月城是北方的城，艾草较多，此处便选了跨火盆。说去晦气是因为许娘子疯了，把竺燕认成了自己的大女儿，以为大女儿带着小女儿从人贩子那里逃出来了，所以要她去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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