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浮生一梦（一，中）（新增）

一停下来，剧烈运动带来的恶心感几乎是瞬间冲上胸口，纵使肚中空空如也竺燕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一吐真是要了她半条命，好不容易等缓过劲来，她赶紧把妹妹的襁褓裹严实，瘫坐在地上，有点茫然无措。

家肯定是不能回了，回去了不但妹妹要被溺死，自己也会被父亲和祖母打死。竺燕年纪虽小，却也看透了那两个人的嘴脸，首先便排除了回家的选项。

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儿呢？和乞儿一起流浪？她因为从小干活有了一把子力气不至于受欺负，可刚出生的妹妹怎么办？再说了因为宵禁，就算是乞儿也不能一直在街头徘徊。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靠着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

没有防备竺燕差点摔倒，她第一时间抱紧了襁褓，焦急地摸了摸，确认没磕碰到怀里的妹妹后长出了一口气，这才有功夫抬眼去看冲出来的人。

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光着脚，神色疯癫，两眼惶惑地四处张望，口中不断絮絮念叨着：“娘的燕燕，娘的莺莺……”

竺燕一下子就认出了这个人。

这是那个巷子里有名的疯婆子，许娘子。

这许娘子的老娘是在城中最大的富户人家里做管事嬷嬷的，颇得夫人信任，在这条街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了。

许老娘的男人死得早，一个人把许娘子拉扯大，疼得跟眼珠子似的，还特意求了夫人恩典放了女儿良籍，把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了一个书生。

那书生小时候曾迷了路同家人失散，沿街乞讨又因为打不过原本的乞儿差点饿死，还是许老娘可怜他给了他一口饭吃，收留了他几天没叫他冻死在街头。

后来他被家里人找了回去，又做回了富家少爷，却没忘这份恩情，一直把许老娘当成亲娘看，逢年过节的总要上门拜访，一来二去和许老娘的女儿生了情，顶着爹娘压力硬是把人娶了回来。

他是个好性子的，从来不动手打老婆不说，连点粗活累活都舍不得她做；许娘子身子不好，他害怕留在家里叫母亲磋磨她还搬了出来，更别提他们成亲好几年了只生了一个女儿他都绝口不提休妻纳妾的事，别人一拿这个说嘴还要发火。

巷子里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羡慕极了这个好命的许娘子，虽然没了爹，但娘疼夫爱，还没有婆母磋磨，膝下虽然没有儿子，但女儿活泼孝顺，一家三口日子和和美美，直叫旁人妒红了眼。

可惜好景不长。

先是那书生不慎惹上县令家的少爷被奴仆们打了个半死，回到家过了几天就不行了。再是那五岁的女儿在某天上街给爹爹买药时被拐子拐走不知所踪，怀胎八月的许娘子受不了接二连三的噩耗早产，生了个浑身青紫的女婴下来，孩子没哭两声就断了气。

好好的家瞬间支离破碎。

婆家怨恨她撺掇儿子搬出去才遭了这场厄难，把她赶出了家门，而她在埋了小女儿后就疯了，成日痴痴傻傻地在街上游荡，逢人就问有没有看见她的两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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