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我给你生个火把 (2-1)

彦无一直是两副面孔的来着，这一点经常让他的兄长咋舌，感慨不已。

就比如在他面前是风趣亲切的少年郎，有时甚至还有些犯欠；但在不熟的人或是讨厌的人面前，这孩子便是一座冰山，还是好似千年不化的那种。

当然，彦无仙君自己是从来没有意识到过的。他常年在两种面孔间丝滑转换，早已成了习惯，与他形影不离，融进了骨子里。

是以，即便是在凡间历劫，记忆全无的情况下，这一习惯仍然被他坚定地保留了下来。

彼时他乃东启丞相颜无夜，肩负迎接各国使节来东启拜访的重任。东启君王自是看中了他的风趣涵养，故而才将此任交给了他，并且打心底满意自己的安排。

殊不知，他这位在他面前谈笑风生的臣子，还有个小号，陌生人群前自动触发。

“对了，爱卿，南清的公主今年也要过来，”这位心满意足的君王笑眯眯对颜无夜道，“南清离我们东启尤其远，想来是最晚到的，届时其他使节应当都安排好了。你务必到界边驿站迎接南清公主。”

“是。”颜无夜垂眸行礼，慢慢退了出去。

南清公主么……他在心里缓缓吐出一个名字，“姜嘉祐”。这些年，其他国家的公主他前前后后都见过，除了这一位。

他慢慢朝宫门的方向走去。这时有一缕风轻轻沿着宫墙拂过，又在他颊边停留一瞬，直将他的眼眸变得烟雨迷蒙。

他忆起了那个，已经尘封了很久的夜晚。天上是倾盆而落的雨，地上是黏腻的泥泞。而他，恰巧是一个饥肠辘辘、湿冷不已的，十足的可怜人。他蜷缩在他所能找到的最温暖的地方，闭着眼睛，等着天明。

“你还好吗？”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面前响起。那声音轻轻柔柔，和淅淅沥沥的雨砸在油纸伞上的哒哒声混在一起，几乎就要听不见，叫他以为是错觉。

他愣愣的顺着面前人的鞋一直朝上看去。先是一块漂亮的玉玦，然后是一身华贵的衣裙，再是一只握着伞把的白皙的手……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了女孩那干净白嫩的脸上，与她视线相对。

那双眼睛亮闪闪的，泛滥着关切。

颜无夜定定看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并未理睬。说实在的，他很讨厌别人这样，哪怕是真情实意，他也是没来由厌恶的。他只将目光放在自己那双黑乎乎的手上，不再挪动了。

这时响起了另一个声音。——是一个男音，听着约莫比他和她都要大。

“公主，太晚了，雨又大，先走吧。”他唤那个女孩子公主，“臣来处理，您先上马车。”

颜无夜感到那个女孩子的视线仍一错不错的落在他身上。不知怎么的，他竟有些紧张起来，却也不知在紧张什么。

“你是不是冷啊？”她又开口，“嗯……要不，我给你生个火吧。”

颜无夜愣了一下，一瞬间竟有些想笑。但分明那个女孩子的声音一本正经，十分认真。接着她好像想起什么，她又改口对她身后的那个人说：“云生哥哥，马车那么大呢，我们带他走吧。”这时她的声音又带了些娇嗔。

那个人显然招架不住，语气无奈：“也罢。”

于是女孩雀跃一声，便把手中的伞递到了颜无夜面前，丝毫不觉生分地道：“小哥哥，你拿着。”

颜无夜仍低着头，并不接。

“你不愿和我走吗？”女孩道，“对不住，我没问你，就自作主张了。”她想了一想，“不若，我把你带到前面的荒庙里就走，怎样？”

颜无夜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原本就是想去那座荒庙的，但无奈太饿了，没有一点力气，路就变得像天边一样遥远，这才没有去成。

他要去。不去的话，他今夜一定会被冻死的。

于是他缓缓地站起来，却还是没有接伞。他对女孩身后的那个人说：“麻烦了，我只在车轼上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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