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欢乐极兮哀情多 (2-1)

卫青与平阳公主夫妻二人漫游名山大川归来后，却听闻朝廷在这一两年内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平定匈奴后，刘彻愈发沉浸于求仙和长生之术。早在十多年前，就有各路自称神仙方士之流混进朝廷，时不时给皇上送上一些诸如神仙蹄印、上古宝鼎等祥瑞之物。好在那时皇上只是图个新鲜吉利，而如今，他变得好大喜功，以致于竟将方士委以重任，宠信不已。

起初，平阳公主听闻自己孀居的儿媳妇兼侄女卫长公主被皇上许配给了一个叫栾大的方士。她深知已故的儿子曹襄与卫长公主之间的深情，儿子才过世不久，儿媳就改嫁，而且嫁了个坑蒙拐骗的方士！平阳公主心中万般不舒服，便与卫青一同留意了这个栾大，这才得知栾大已经成了皇上最信任的宠臣。

“听说那栾大擅长耍些小把戏，当初正值皇上对黄河决口一事忧虑，便给栾大封了个五利将军，又拜为天士将军、地士将军、大通将军、天道将军，封为乐通侯。如今他身佩六印，贵振天下。”卫青下了早朝，从同僚那里听得栾大的事情，便告诉公主。

而平阳公主进宫面见皇后卫子夫，探得的消息更加令人忧心忡忡。

“皇后告诉我，皇上如今一门心思扑在寻仙问道求长生一事，整日就想着修炼成仙，不是祭祀便是服丹药。神仙是没见着，倒是越发精力旺盛。要么是挥着宝剑指着地图，要继续开疆拓土；要么便是在女人身上发泄，最近后宫里又纳了不少美人呢……”

“穷兵黩武，好大喜功，宠信方士。这不正是秦朝覆亡的旧路么！”卫青着急道，他的眉头深深蹙起，额头上显露出沟壑的痕迹。

“你小声点！”平阳公主捏紧他的手臂，轻声提醒。

卫青顾视左右，没什么人在旁边，只有他们夫妻两个。他又低声道：“当年秦始皇不也是如此么，一心想要长生不老，结果不仅自己死了，还弄得整个国家乌烟瘴气，动荡不安。你说咱们皇上如此英明神武，怎么这才百十年前的教训，便视而不见了呢？”

“自古以来，帝王心思皆是如此。”平阳公主正色道，“都觉得自己才是千古一帝，真正的真龙天子。他看着前朝的教训，只会觉得秦始皇的功业与诚意不够，才会遇上骗子，可他自己是真命天子，必然能寻到真正的神仙。”

“如此说来，难道我们就拿这等妖人毫无办法？”

“妖人祸乱朝纲，归根到底是皇帝的纵容和宠信，你又能拿皇帝怎么办？如今，与其规劝皇上，不若保护太子啊……”公主低声轻叹。

卫青倏然感受到一种没来由的不安，“难道，你担心……据儿会成为第二个……扶苏？”

“我也不知道……”平阳公主闭上眼睛摇头，她长长的羽睫落下一片阴翳，将眼中浓郁的不安掩去。她把脸埋在卫青怀中，不再言语。

漠北大战结束后，卫青就不曾再去军营，但这些年刘彻更加信任他，尤其是霍去病离世后。卫青虽然不必披坚执锐，却是要坐镇后方总管全国军务，同时协助朝廷内政，更是忙碌非常，即使在家中也是常常手执书简，若有所思。但他素来疼爱平阳公主，只要能在家中解决的事务，他便很少出门，公主陪他在书房里坐着，安静不语。

这天夫妻两人仍是在书房里，却听得下人禀告：“长公主，大将军，门外有个叫李延年的人求见。”

“李延年是谁？”卫青疑惑。

“你忙你的，我出去看看便知。”公主对他笑了一笑，便自去见客。

李延年是个出身倡家的乐工，他想求公主为他在皇上面前引荐一二，也好在皇宫当个乐官。平阳公主有些好笑，这人也实在胆大直白，不过既然来了，也不好赶他走。

“既然你说你有新的曲子献给皇上，那你不妨先唱来让本公主听听。”

“诺。”

他直起身来，缓缓开口唱了起来。李延年的容貌并不算惊人，可这一张嘴，却是天籁之音：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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