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前人，非旧识

苏尚书一行人对视片刻，紧跟着来人走过这七歪八拐的石道。

领路人在选择岔路时也随意，他的速度不快，每一步都走得轻巧漂亮。提着的白纸灯中烛火摇曳，倒映在石壁上，忽明忽暗的。

温都管在空中一捞，把苏尚书的手抓住，在其手心里写下二字：路，记。

写下二字后，那手仍搭在他手中，温都管无奈，再书一遍。见还没反应，责怪地转首望向身侧之人。

这一看，温都管竟是浑身一颤。那手的主人也有所觉察，转头，脸上赫然戴着一面面具！

再抬首，前方提灯之人，是与身侧之人同样的服饰打扮、身量体格。简直像对双胞胎一般，连踏下的步子，都重在一起。

温都管扔了所握的手，默默扶上了墙。他年纪大了，受不住吓，这会儿双腿已在打颤。但所幸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朝上的勾心斗角也曾被下过阴招。温都管发着抖，脑子也没忘转。忽地，他脚下一空，向前扑去！

身侧的人动作灵活，转身便躲开了。只是石道狭窄，饶是他动作再灵活，也难免被其衣袖擦过。

‘喀嗒’面具应声而落，滚到温都管手边。他咧嘴一笑，从地上爬起来，神色带了点顽皮。难得竟从这张苍老的脸上看出几分少年意气。

身侧的人别过脸，静默片刻，才缓缓放下捂着脸的手，也笑了起来。

温都管对上的，是一只红色的右眼。

他反倒是，有点笑不出来了。

…

苏尚书担心人走散，特意把少年袖子扯着，拉了有一路了。少年也老实，由着他牵小宠物似的牵着。

前面的人虽着与温都管相同的衣物，身量也是一般。苏尚书却是瞥眉盯了很久，少年有些不解，疑惑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苏尚书顺势抓住少年的手，落下几字：前，非，温。

少年一怔，不作声响，回握写道：何。

废话。苏尚书心道，他从小和温都管打架打到大。读书时闲得无事就叮着对方的背影扎小人，偷偷画对方的跪地背影像。对他的走路习惯能不熟吗？

苏尚书又写道：右，脚，跛。

少年向那前人瞧去。那人走路走得稳当，再仔细一想，顿然了悟。

…

丞相府，亭院。

池楠把桌椅酒盏准备妥当了，自己随意落座。见身后之人还立于原地不动。就翘起椅子，仰头，伸手去拽对方的衣袖，把人往前扯上几步。

柳初另一只手还撑着伞，他低头，唇恰好贴在池楠的唇上。他与池楠俱是一愣。柳初轻咳几声，又退了回来。池楠尴尬地哈哈笑着坐正了，低头给自己倒酒。

虽说他常常是话本里的段子满嘴跑，但真到这种时候，只能干巴巴地说：

“……没事没事，都是男人，这算什么。喝酒喝酒，来来来，小柳儿，来喝酒。”

“……”柳初道，“小柳儿？”

这是少年时池楠随口取的诨名。而今说起来，倒也亲切。池楠知他是在有意调节气氛，也便顺了他的意：“对呀，小柳儿，来，咱们玩，孤立他。”

闻言，柳初回首，张丞相正款步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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