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
赵琼数足二十下后便逐渐减轻气力,顾吟方浑身惨烈不甘跪伏于地,想站起却不幸牵扯到了肩胛处的箭伤,届时只能按捺着裂开的伤口,抬手抹去自认软弱的眼泪。
“官……官家,臣既已答应留任东京作殿前公事,便会忠心护卫宫城内外,至于是否授任结党,您还是……死了这条心……”
“朕今日没打服么……你肩膀上可是有伤?”
赵琼本就一时气性发作,望着顾吟方神情惘然的跪坐抽痛不已,肩胛更是有些痉挛难捱,脸颊的泪痕被其刻意抹去,只余满脸举目无亲般的悲怆。
赵琼于心不忍继续苛责,顾吟方梗着脖颈流干了最后一滴泪,无动于衷的拒绝请太医疗伤。
“你既然不想让太医看,那朕就先看看你这伤处。”
“不必了,官家。”
“我看看。”
“官家,您对臣下施恩不是功在千秋,而是只凭内心喜好随意赏罚,这般作为令满朝公卿如何信服?臣妄言——就算您驱逐了所有政见不同的官员,剩余之人恐怕也只是表面勤恳罢了。”
赵琼虽然任人唯亲了半辈子,但身为被世族簇拥登基的弱势帝王,朝廷哪些人可堪大用,哪些人狼子野心沽名钓誉,他恐怕比远在边关的顾吟方还要心知肚明。
为了解决积弊已深的财政问题,除了令亲信暗中挤压旧党的势力这种阴私之法,赵琼与那些根基浅薄的变革之士已经计无可施,根本无法在祖宗正统上压制那些守旧的老臣。
顾吟方虽然也不甘身居低位,却只是在六路实行均输之法,且官职低下没有正名之位,难以动摇“与民争利”之见,赵琼也始终无法继续颁布新法。
“再不必,我就只留一件亵衣给你,可好?”
赵琼带着内力的巴掌,猛地拍到顾吟方臀伤处,颤栗的身子才终于渐渐乖顺起来。
“……”
顾吟方无法发作的伏首,缓缓松了紧攥衣裳的指尖 知晓赵琼对于忠言还是心无采纳,只能暗自对父亲翻了个极无威慑力的白眼。
此举也无疑被赵琼看的一清二楚,后者却只是如同逗弄幼童般加重了巴掌,顾吟方便愈发羞赧的不想面对。
连翻白眼的窘相都与顾瑛瑛一模一样……看来这辈子……我也永远脱离不了顾瑛瑛的梦魇了。
赵琼纵然已经很是轻柔的撕开染血的绷带,可还是不禁被长子肩膀伤处的惨烈所震惊,肩胛周围的疤痕道道入骨,血肉外翻好似是被人反复戳伤后难以痊愈。
“嗯……”
顾吟方身心交瘁的任人摆弄,即使被触碰时有片刻难捱,可还是对伤处由来只字未提,赵琼虽心疼尤甚却不想过多刺激虚弱的长子,便命人将顾吟方搀扶到内室,下令除御医以外不许看望。
“吟方,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可是路上有贼人袭击?”
“不过,不过是过路的盗匪,趁我夜间小憩时……偷偷放了蒙汗药……”
赵琼顿时后悔方才的动辄
赵琼不知何时发觉到,自己对樾儿的记忆已经越来越少,但顾瑛瑛为贵妃坐堂听政时的威严,他在午夜梦回时却被不断惊醒,赵琼久经沧桑的内心,也顿生悔悟痛苦的波澜。
顾瑛瑛掐灭了他此生唯一的私心和偏爱,汴梁顾氏等世族令他屹立在大宋最孤独的牢笼里一辈子,就连与顾吟方之间微薄的父子之情,随着他对权力的控制愈发厌恶后,变得让人望而生畏,就像这九重宫阙的繁华,外面的人想破除阻碍,里面的人却终生都难以走出。
顾吟方继而手法娴熟的缠上绷带,
“你在此处歇会儿,朕去”
“官家,这是前朝侍御史的劄子,乃……薛参军禀告圣听之言。”
服侍赵琼的内官即便恭谨小心,还是被顾吟方察觉到一丝仓皇的意味,赵琼神色忽地凝重的翻阅西北公文,最终也只能得到军官们贪功冒进的结论。
“官家,您当真没有其他决策么?”
敌军侵犯边境之势久久难绝,只能寄希望于那些精通谋略的相公,可士大夫们因为上谏几年前的顾家盗甥案,被贬得贬走的走,已经不成气候,就算赵琼临时提拔了顾吟方等人顶上都来不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