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书

郑氏听了这话先是心疼女儿,继而便是火冒三丈:“好他个宋怀书,若不是我们苏家抬举他,他现在还是个穷要饭的酸秀才。

他是得了天大的福气才入了我女儿的眼,竟胆敢这么对我女儿,看我岂能轻饶了他!”

苏岚心一反常态没有替宋怀书辩解,听着母亲骂够了,才开口说道:“母亲,是女儿不孝,当初不听你的话非要下嫁。事到如今,你就别再为女儿操心了。

此事交给我自己处理吧,你放心,我苏岚心生来尊贵,绝不会自甘下贱让人欺负了去。”

见她如此,郑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苏兆兴却是冷哼一声道:“我当初就看出那姓宋的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你是铁了心非要嫁,还劳烦叶大人出面给他谋了个差事。”

郑氏冷着脸道:“当初你嫌女儿没能高嫁让你丢了面子,对宋家的事不闻不问。当初女儿想给那姓宋的求个差事,你更是百般推脱,如今倒还有脸提。”

苏兆兴还欲再说,苏盈心却突然出声道:“这些琐事父亲母亲可以留着日后慢慢争执,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替爹爹想法子逃过一劫。等大理寺定了罪,可就说什么都完了。”

苏兆兴眼前一亮,急道:“好女儿,你这么说,可是有法子说服叶大人保我了?”

苏盈心却道:“我嫁过去时日不长,在叶大人面上还说不上话。但老夫人一向疼惜我,若是我冒着被夫君厌弃,豁出了脸面去求老夫人,想必老夫人会应了我这一回。”

不等苏兆兴开口说话,苏盈心就又道:“可是你也知道,如今夫君已经恢复神智,原就嫌弃我出身低微,对我冷淡相待。

若是我再这么做了,恐怕就会被夫君彻底厌弃了。父亲以为,女儿该怎么做?”

苏兆兴压着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去抓苏盈心的手,放缓了语气说道:“盈心,你可是爹爹的好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爹被问罪吧。况且若是爹爹被问罪,你一个罪臣之女,恐怕在叶家也不好过。”

苏盈心面不改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讥笑道:“老夫人宽厚,夫君这不是绝情之人。我在叶家即便再不好过,总也是衣食无忧,比从前在苏家可要好过。

我只怕自己没了利用价值,小娘和洛心在叶家才是真不好过。就像二姐一样,被人害的小产了还要被父亲打骂。”

苏兆兴也不禁老脸一红,还想再辩解两句,但看着苏盈心冷漠的眼神便也作罢了。

他清了清嗓子,问道:“那你要如何?如何才肯尽力帮我。”

苏盈心仍是不慌不忙,手下却暗暗用力,紧紧揪着自己的衣摆。

“女儿当初肯乖乖嫁入叶家,不过是替求小娘和洛心能个安生。如今女儿眼看着就要成为一枚弃子,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小娘和妹妹。

只要爹爹肯给小娘一纸休书,并让小娘带着洛心离开苏家。即便日后过的苦一些,我也总归是安心了。”

话落,所有人都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妾室主动要求休书,这满京城里还是头一遭。

虽说虞娘从前的确是在苏家受了苛待,但再怎么说苏家也是官宦之家,那富贵哪里是寻常百姓家能比的。

即便虞娘只是个妾室,可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锦衣玉食的过日子。

虞娘是郑氏的陪嫁绣娘上位,没有可依靠的家世背景,离了苏家可就漂泊无依了。

连郑氏都愣住了,喃喃道:“你、你难道是疯了不成!”

苏兆兴也回过神来,斥道:“胡闹!你……为父就当你这是一时气话,今后莫要再提了!”

郑氏却突然想到了苏盈心也曾这般以退为进,让老爷维护虞娘对自己发了好大的脾气,以为她此次也是这般做法,便讥讽道:“这话可是你小娘的意思?当年她还是我的陪嫁绣娘,趁我怀着身孕便巴巴的爬上了老爷的床,这才好容易从奴婢变成了主子。

你小娘可是为了自己和姐妹的富贵费尽心思,你可别一时意气用事,好心做了坏事,回头还要被你小娘埋怨。”

此事是郑氏心头的一根刺。

要知道她们郑家的女儿可不愁嫁,当年她看不上一众京城的名门公子,最后下嫁给在京城毫无根基的苏兆兴,便是被所谓情爱蒙骗了。

婚后不久她就接连诞下两个儿子,苏兆兴更是欢天喜地,加之根基不稳,多要仰仗郑家,对她那是百依百顺。

可等到她再次有了身孕时,苏兆兴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便露出了原型。以她怀着身孕不能侍候为由,连接纳了两房妾室,很快妾室便有了身孕。

当时郑氏虽满心不愿,但就连母亲都劝她,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就连以夫妻和睦闻名的叶相近来不也纳了一房妾室。

苏兆兴婚后多年才提及纳妾,又是合情合理,劝她就忍了吧。因此,郑氏便只得咬牙忍耐,可本就怀着身孕百般不适,脾气却越来越阴晴不定。

而让她真正难以忍受的,是苏兆兴连自己的陪嫁绣娘都不放过,这无异于是在打她的脸,让她被全京城的妇人笑话。

所以虞娘的背叛一直让郑氏耿耿于怀,人更是性情大变。她不能将苏兆兴怎么样,只能将怨气都洒在了爬床的虞娘身上。

然而如今苏盈心闻言却说道:“夫人大可不必有此疑虑。小娘同我说过,当年她是被父亲强行宠幸的,也根本为人妾室。若非后来发现已经有了我,早就一死了之了。”

郑氏本想斥责苏盈心是一派胡言,大骂虞娘那个贱人厚颜无耻。然而她却发现苏兆兴竟一言不发,根本没有辩驳。

她颤声问道:“老爷,你当年分明跟我说,是虞娘那个贱人主动献媚,老爷你是酒后一时糊涂才宠幸了她,你说句话呀!”

苏兆兴不想还会翻出这些陈年旧事,恼羞成怒的嚷道:“行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又喝了酒,许是、许是弄错了也说不定,如今何必再纠结这些。”

他话虽这么说,可郑氏与他多少年夫妻,哪能看不出他的心虚躲闪,心中最后一丝眷恋也散了。

“原来如此,原来这么多年,我才是个傻子。”

苏盈心不再理会失魂落魄的郑氏,转而看着自己的父亲,郑重其事道:“女儿所言皆是深思熟虑,还请父亲好生考虑。”

话已至此,任谁都能看出苏盈心并非是在耍什么阴谋诡计,她是当真在替虞娘求一纸休书。

苏兆兴看着神色坚定的女儿,渐渐冷静下来。

“你说了这么多话,想必不是临时起意。怎么,难道你早就起了想要脱离苏家的心思了?”

苏盈心此举着实太过惊世骇俗,所说的理由也站不住脚。唯一可以作解释的,便是她想要借机脱离苏家。

苏盈心面不改色的说道:“父亲多虑了,苏家再不好也是我的娘家。只是女儿看到二姐刚小产就赶着回来,却落得这样的下场,难免兔死狐悲。”

苏兆兴神色几变,最后缓下脸色说道:“你多虑了,为父方才只是一时情急,怒其不争,才对蓉心说话重了。咱们是血亲父女,为父又怎会当真不疼你们。”

苏盈心面上丝毫没有动容之色,波澜不惊的开口说道:“是啊,父亲与我是血脉至亲,女儿又自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又怎会不了解父亲的为人呢。”

看着苏兆兴骤变的面色,苏盈心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口中却仍是直言不讳:“若非逼不得已,女儿也不会出此下策,还请父亲成全。”

苏兆兴当真是气急了,随手拿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便朝苏盈心面上砸去。

距离太近,苏盈心躲闪不及,好在双儿伸臂去挡,卸去了大半力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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