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岁岁第一次遇见我,是在她十一岁那年。
彼时的南宫天色朗朗,微风漾漾,她扒着一根朱红的雕花柱,于长廊远处悄悄探头一望。
那一眼,我在她眼底看见了光。
但其实这不是我第一次遇见她。
我有心疾,多年来游历四方,一为暗中探查民情,二为自己寻找良药。
兴致一来,我也曾到过遥远的南朝,见过江南的杨柳依依,听过别有韵味的吴音软语。
早在南都街头,我就遇见过这位偷跑出宫的嫡公主了。
说实话,第一次见她,我觉得她真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她左手一包荷花酥,右手一根糖葫芦,蹦蹦跳跳地自长街过,发间的步摇形同虚设,脚上的绣花鞋还缀了美丽的珍珠。
如此招眼。
也算她运气好,没被人贩子骗去。
否则南朝帝后不知要哭成什么样。
我向来是个冷心冷情的人,不爱管旁人死活。那日,却不自觉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熟练地溜回南宫,我才转身离去。
后来,南朝帝后广招才华横溢者,要教授她琴棋书画,我又不自觉地掀了皇榜。
于是,那年开春,她在草长莺飞三月天里遇到了我。
2.
我不知道,遇见她算不算我的劫难。
但我想,遇见我一定是她的劫难。
我成为她的先生那年,自己才十七岁,是个动情而不自知的少年郎。
是啊,我在他人眼里,温润、清雅、从容不迫,可我其实只是一个不知事的少年郎啊。
我明明那么爱她,却偏偏无所知觉,一手将她拖入了逼仄的深渊里。
她爱璀璨漂亮的东西,譬如花灯,譬如水晶,而我赠她美玉,告诉她玉才是有德之物,可日日佩于身上。
她喜欢跟着顾令到处疯玩,爬树、摸鱼、扑蝴蝶、荡秋千,什么都干,而我告诉她,那样有辱斯文,不成体统。
她年纪尚轻,思虑浅薄,有些道理太过残酷深邃,她总是说不清。我从不轻饶,逼着她一遍又一遍地学,直到学会为止。
我教她规矩,教她这世间有种种束缚,教她妄图挣脱者都是不守礼仪之徒,不会有好下场。
我还教她,为成大事,至亲亦可杀。
终于,我把那双澄澈的眼眸变得清冷而疏离。
天真单纯的小姑娘终于学会了狠下心肠,成了权谋里翻云覆雨的嫡公主。
她不再玩闹,不再荡秋千,不再爬树摸鱼,不再无视规矩。
她穿上了素雅的衣裙,抱着寒玉琴步步若莲,从长廊那头走到这头,乖顺地向我行礼,轻唤我一生“先生”。
她从容地坐在棋盘前,执子与我厮杀,手法虽尚稚嫩,却隐隐带着我的风格。
她煮茶的手艺也越发纯熟,甚至可以一边煮茶一边与我话天下,将朝政之事分析个五六分出来。
短短两年时间,她就如脱胎换骨般成长了起来。
可她长成了我期望的模样,我好像却并不高兴。
那时候的我不懂,只以为自己也犯了膏粱子弟的闲愁病,竟开始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了。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亲手杀死所爱之人的悲哀。
我为了保护她,亲手杀死了那个单纯天真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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