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碎像 (2-2)

驿站中住了近三百人，除了先前被派出去跟着赵棣出城的那一队人，所有跟着赵清珵来雍都的人手，李家的护卫、付华的商队、护送商队的镖局随行人员，只活下来了三十多个人。

赵清珵没有回头，他好似被钉在了天地之间，眼前的尘埃飞舞，坍塌的房屋不断下陷，环绕着锦官城的远山在茫茫夜色下如此浩瀚，只是定睛仔细看，却能发现连绵的远山在发着不间断的嗡鸣，轰隆隆，就连群山都在为这一场浩劫而哀鸣。

赵清珵不敢回头，他将芸娘松开了，浑身僵硬，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涣散，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身陷坍塌的驿站之中，逃出来的只是他的游魂，他是已经在灾难中死掉的亡者。

“侯爷！侯爷！”芸娘一边哭一边摇晃着赵清珵，赵清珵猛的回神，他深吸一口气，死命掐着自己尚且还有知觉的左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冷静下来，他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场的所有人听命，今夜——”赵清珵望着还在不断塌陷的房屋，“今夜，谁都不准入睡。”

没人敢睡觉了，所有人都挤在空旷的原野上，第一次猛烈的震动过去后，陆续有数十人朝这片空地跑了过来，他们多半是住在边上的农户，夜里被响声惊醒，慌忙从屋中跑出来，运气好的人躲过了第一场震荡，西南地区的人多半都对地动有所耳闻，一旦跑出来，便全都往开阔平坦的地面上狂奔。

赵清珵手底下的人都会点功夫，年轻力壮，立马承担起来了放风的责任，年迈的老者撑不住，靠着石块树根昏昏欲睡，睡不着的人坐在一块小声啜泣，夜色下狂风吹过，所有人都在风中失去了一切。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只是这样的光亮对于潦倒的锦官城来说显得格外惨败，厚重的云层遮挡在天边，灰扑扑的亮光吝啬地洒在锦官城中，赵清珵站在土坡上，望着这一抹灰白的日光，好似充满了绝望。

城内满是尘埃，房屋坍塌，碎石遍地，寂静的锦官城内甚至听不见一声哀嚎，活下来的人独自舔舐着伤口，哀嚎声都显得格外轻微。

没有人敢高声语，生怕惊扰了天神，再次降下天罚。

赵清珵的嗓音沙哑，他平静地看向空地上的所有人，扬声道：“诸位——”

“今日与诸君共同死里逃生，天命反侧，何罚何佑，还请诸君与我一同救灾抢险，以护城中百姓安危，各位、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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