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4章宁静 (2-2)

他活了这二十年，这样的人间地狱头一回见，天知道昨天晚上赶路的时候他趴在马背上眯了半个时辰，梦里头全都是无止境的哭喊声，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就这样被卷进了洪水中，哭声尚未停歇，人就没了踪影，转瞬即逝便是生命的消逝，于勐怎么也忘不了那个趴在石块上，拼尽全力向他求救、结果在他伸手差一点就得救的小男孩，于勐就那样眼睁睁看着他被卷进了洪水中。

燕子村建在山腰，村民们住的是南地特有的高脚屋，一楼挖空了搭着灶台，二楼住人，站在高处望过去，密密麻麻木头搭建的高脚屋就像是山中的鸟巢，山脚水流湍急，没有丝毫停止嘶吼的意思。

于勐轻声道：“这水怎么一直上涨？”

堤坝被毁，巨大的冲击力能够在顷刻间冲毁房屋，但这都一整晚了，水势没有半点下降的意思，若是暴雨还说得过去，可今天一早上没有下雨，这场暴雨也是从中午开始下的，按理说过了最开始的爆发期，水势应该慢慢低下去才是。

李聿望着奔流不息的江水，眉头紧皱，片刻后，他才开口：“越州那边迟迟没有人抢修大坝。”

“怎么可能？”于勐的声音有些大，聚在不远处的燕子村村民朝他投来狐疑的目光，于勐怕惹怀疑，压低了声音，脸上一副平静的表情，但说出口的话却透露着焦急和不可置信，“越王疯了，梅江两岸现在变成这个鬼样子，都是因为越州大坝坍塌，越王还不派人抢修大坝，难不成是想等着梅江将整个岭南都填平吗？”

噼里啪啦的暴雨搭在于勐和李聿两个人的蓑衣上，沉闷、压抑。

燕子村依山而建，山中多古树，高大的树木沉默地拥抱着整个村庄，灰褐色的枝干在雨幕显得格外冷漠，树叶被雨水打湿了，一片片绿的好似泼了墨，吸满了水的枝叶挂在树梢，压弯了树梢，雨水从叶片上落下来，汇聚成了一条蜿蜒的水流，水流不断往下，源源不断的流入了奔腾的江水中。

燕子村就在这一场暴雨下显现出了诡异的宁静。

但这场雨不停、梅江中奔腾的江水没有大坝的阻拦，迟早有一天，燕子村也会成为洪水下被无情卷走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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