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迎接死亡的自然是嫪毐。
后人对车裂多有误解,实际上最初的车裂并非将活着的犯人五马分尸,而是强调尸体被肢解的结果。商君被论谋反后而战死,其尸身被运回咸阳车裂示众,秦人不怜。还有楚国同样变法的吴起,在楚悼王灵堂为楚国贵族群起而攻之,身体被乱箭射成了筛子,但是依旧处以车裂。
“车裂以徇”,先是斩杀,其后分尸,后而示众。
行刑当日,王上亲临现场,而我也陪同在他身边。
王上的神色始终寡淡,只在落座前再度问了我一句:“王后当真不害怕?”
我始终摇头,坚持先前的回答:“王上不怕的,我便也不会怕。”
且莫说是此刻为旁观者,哪怕他日直面死亡,亦可坦然。
台下刑场之上旗帜招展,绣着的“秦”字在日光忽闪阴翳间格外显眼。王上抬手,瑟瑟秋风从他指间惊逝而过,一声令下即刻开始行刑。
嫪毐如一只夹断四肢的野兽般被拖了上来。
他的身形格外瘦削,罪犯的衣服同毒蛇般费了好大功夫才勉强缠附在他躯体之外。像是经受了来自恶鬼噬骨啖肉的折磨,连同那双阴鸷的眼睛也似獠牙悉数拔去,不复从前意气风发。
其实车裂一系列刑罚中最骇人的不是车裂本身,而是将已经分裂的尸体示众。有些人死后的时光远比活着等待死亡的时间更有价值,一个触发律法的人受到的惩罚惨烈程度公之于众,给其他人的警示作用是真实有效的。对于嫪毐本人来说死刑反而是一种解脱。
在其一伙的处置下来之后,每天都会有人给嫪毐绘声绘色地描述同伙死去的惨状,一天一位。因此嫪毐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死期有个大致的估计,但他并不知道具体的安排,便在这种等待死亡而又迟迟等不到的煎熬中被刺激得形神枯槁。
宣判过后等待死亡的过程才是王上独给予给嫪毐的精神折磨。
或许连嫪毐自己都不知道,在他本以为那“说故事”的侍从不会再见、可第二日又如期出现后,自己心中到底是疲惫还是无边无际的恐惧居多。
左右前后各一位士卒牢牢地拖住束缚嫪毐四肢脖颈的链条,又有一人上前从后背实实踢了一脚,强行让嫪毐跪在地上。
“赵政!我不服!”
由不得你不服!
凌厉的刀尖猛地出现,径直刺入嫪毐的旧伤口。原本好不容易才结痂,但是底下早就已经发烂流脓,发臭的液体便再无束缚地顺着刀口横流。
遭此重击,嫪毐吐出一大口鲜血,一丝血红残留嘴角,和他苍白颓废的脸色形成了鲜明反差。然而他犹不死心,继续大喊着:“你就是不得好死!今日你给我一个痛快,我先下去在黄泉路上等你不久的将来……哈哈哈哈!”
又是一模一样的话。
我注意到一旁,受到特别委任监督此次行刑的赵高压抑着怒意斥责:“还不快去砍了罪犯的舌头。”
然而王上听到他的诅咒,仅是轻蔑挑起了一边眉毛,声音如泓击璧:“不必,让他说完。”
“我自认为除去出身,没有什么比不过你,然而你可是什么都有了。但是——”
嫪毐发丝凌乱间几乎遮住的双眼死灰复燃般泄出了诡寒的光芒,就如同一只毒蜘蛛死前的狞笑。
“你的血统也未必就比我高贵,毕竟,”
“你的父亲是谁倒也不定。大秦太后可以在我的床榻之上婉转,在我先前嘛……啧啧。你可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说你的吗?”
嫪毐昂起头,露出一张戏谑讥讽无比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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