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冥冥 (2-2)

第二天曹娟的哥哥嫂子都到了医院，看到曹娟鬼门关走一遭忍不住心疼，两个人一看也就是老实人，早也知道妹妹在导师手下受了委屈，还是觉得胳膊拧不过大腿，就劝妹妹这个学位咱不要了，出去找个工作不是一样的么。曹娟也知道哥哥嫂子心疼自己，可她自己咽不下这口气，不成功便成仁，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信条。也正是靠着这股子拧劲，她一个出生于重男轻女家庭、占尽资源劣势的农村姑娘，才能排除万难、一步步读到H大的博士。仿佛她来到这世间的因缘际会就是要证明：女孩儿的命不止芥子大，男孩子能做到的，女孩子一样可以做得到。这么多年，她终于要做到了，成了H大博士之后，她终于也成了父亲的口中有名有姓的曹娟，而不是“家里那个赔钱货”。

对一般人，一个博士头衔或许只是锦上添花，可对曹娟，这是曹娟这个名字在世间唯一的尊严。曹娟什么都没有，只有这一点念想。可眼看马上到了学制上毕业的时间，曹娟的论文考核任务还没达标。千难万难，曹娟都能靠着这一点念想撑过来，可是不能按时毕业，成了延期博士，这就是抽走了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挫灭了这最后一点骄傲，曹娟两个字，在这人世间，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大概，不是女孩儿的命只有芥子大，只是自己的命只有芥子大吧。她争得累了，想认了。上大学她需要自己争，为了省钱读了师范学校；明明自己都靠着做家教，省吃俭用攒够了读研的费用，还要靠哥哥嫂子说情才能继续读下去。最后终于读到了博士，没想到自己做的论文也还要拼命去争，才能署上自己的名字，即便这样也不是每篇都能争得来。放在前面两年，曹娟也都认命，她相信天道酬勤，哪怕三篇里只能争取到一篇，那自己就付出三倍的努力。只要她足够努力，总能争取到的。

可不巧的是，林耀伦现在的处境让他对学生的盘剥也变本加厉，已经不是一般的抽成就能满足他近乎疯狂的压榨了。要说林耀伦虽是资质平平，但做个本本分分的科研狗倒也不至于德不配位。可在李原稹的扶持下，林耀伦先破格评了博导，又借此捷足先登评上了教授，接着又接手行政职务做了小有实权的系主任，对这样的身份地位，林耀伦那点资质就难以服众了。因着这点心虚，科研上又不是那么容易就做出成绩来，林耀伦禁不住在学生身上动起了歪念头：家里阔气的巴结着弄个横向课题或是独立董事捞金，没钱有能力的写本子写论文代老总写MBA的毕业论文给自己攒攒人脉，实在不济的还能利用个劳动力：接送小孩、跑腿打杂、应酬挡酒。总归是要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三两骨头也要炸出四两油来。多年运作下来，林耀伦倒确实靠着学生没少拿到切实的好处，也并没闹出什么差池来，这更让林耀伦越发无所顾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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