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要再喜欢（上） (2-1)

　　“…以后就别再踢球了，又不能指望这混个正经工作。”彭盛易无言地听着语音那边喋喋不休的教育，手臂上露出些许青筋，看向自己再一次因为踢球红肿的脚踝。

　　“上了大学，我不能干点自己想干的吗？”他隐忍着没和电话那头的母亲吵起来。

　　“你想干什么自己想干的？你自己能干好什么？还好意思说你上了大学，你高考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那边彭父夺过了手机，威严的声音让人顿感压迫，“你自己能做什么决定？每次不都是听着我们的吗？”

　　“你好好和孩子说，你这是干什么呀...诶，盛易啊，不是爸爸妈妈管你太多，只是你看看唯一你自己可以做决定的一场考试你都没考好，爸爸妈妈怎么放心让你再去选自己的路？对了，这段时间你怎么不常和我们联系了啊，不会是恋爱了吧。妈妈告诉你哦，不要在大学谈恋爱，自己都还没掌握好人生呢，怎么还能和别人一起？”母亲的话只给彭盛易带来一种窒息感。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知道了，妈，学院周点名，我先挂了。”

　　“爸爸妈妈给你说的话你记住啊！”彭母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挂机声，向站在一旁的彭父摇了摇头，“孩子大了，越来越难管了。”

　　“那就不要再管！”

　　“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彭盛易挂掉电话后，闻着医务室各种药物的气味，对着白茫茫的天花板陷入沉思。

　　一墙之隔的操场上人声鼎沸，夏日骄阳似火，树荫绰绰，呐喊声阵阵，所有人都在庆祝院足球赛的顺利举办，除了他。

　　他靠在冰冷的铁质座椅上，垂下头数着地板上一格格的阳光，耳边是医生的劝说，母亲的唠叨和父亲的责备。

　　少年的碎发挡住了眼睫，遮去了晦暗不明的情绪。高挺的鼻梁勾出清冷的轮廓，他在球场上意气风发的模样在此刻全然敛去。

　　下午的日光还很强烈，将将透过窗照到彭盛易脚边，落在他身上的，只剩医务室破碎的灯光。

　　良久，他起身出门，却不料正巧碰上一个正向走廊里打量着的中年女人。

　　女人也发现了他：“还记得阿姨吗？”明明脸上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却让人脊背发凉。

　　“记得，杨灵阿姨好。您是去看了小瑜吗？”彭盛易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我带您去找个地方坐。”

　　“不必了，我们就在操场看台旁边坐着说说话吧。”杨灵上下扫了他一眼，转身走向看台上的空位子。彭盛易紧跟其后，掌心微微出汗。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偷偷和她谈了一年了吧？”钟母眯起眼睛看着操场上追风的少年剪影。

　　彭盛易心知瞒不住，便实话实说：“再过三天就刚好一周年。”

　　“就这一年，你和她的缘分也应该到了。在这一年不拦你们，只是想让你们看看，你们到底能多喜欢，异地恋好受吗？”

　　彭盛易握紧拳头：“我去看过她的，我们离得不远，很方便的。还有，这一年谈下来，我还是喜欢她。阿姨，我们不像你想的那样，只是在高考后谈着玩玩。”

　　“阿姨的意思是，你们才十八，也不用装做离开了谁活不了。有情能饮水饱吗？不能。你也多少知道我们家境，虽然她已经决心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了，但之后遗产该分还得给她分，再来一个外人，不方便。”杨灵摇了摇头，笑着少年的无知莽撞，“再说明白一点，你现在和她分手，以后还能以高中同学的身份见到她。如果还暗度陈仓地谈着，让我知道了，你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彭盛易瞳孔一缩，比起和她在一起，他更怕她再次受到来自家庭的伤害。

　　“好。”彭盛易几不可闻地应了声。

　　钟母终于把视线从操场上收回，看向彭盛易的膝盖：“分手就分得决绝一点，话说狠一点，不要再让她知道你的腿又受伤了，不然你说再多她也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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