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容是陈国最好的雕骨师。
她眉眼淡淡,一双巧手轻轻抚过那些或光滑,或细长,品貌不一的骨头,精心雕琢下,就能将它们变成雇主所需要的各种物件。
比如,一把牛骨梳,一座玲珑骨盏,一枚瓷白的骨坠……她做过那么多生意,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只要付得起酬劳,并有足够的胆识,都能在深夜提灯,穿过重重街巷,避开种种喧嚣,绕到南郊的一处静谧小院,成为她骨斋的座上客。
她不喜人多,每每深夜才开门纳客,且每夜只做一个人的生意,来骨斋的主顾也得遵守她的规矩,不仅要提前预约,随从还不能一起跟进去,只能与她单独面对面,在幽静的小屋,昏暗的灯盏下,紧张而又兴奋地提出心中所求。
有趾高气昂的宫中贵人,起先不将荀容放在眼中,既不预约,也不愿单独面见,吃了荀容几次闭门羹,叫怀着同样目的来找荀容的另一位贵人抢了先机,从荀容那得到了一支骨簪。
两位贵人的命运立刻不可同日而语,得到骨簪的那位不久就蒙受皇恩,升为宫中宠妃,另一位则被抢尽了风头,不得不再次来到骨斋,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恳求荀容的相助。
小院被夜色笼罩,月下的骨斋散发着神秘而诡谲的气息,却是再阴森可怖也抵不过人们心头疯狂滋长的欲望。
吃了几次闭门羹的冯贵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骨斋,终是在烛火摇曳中,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雕骨师。
她浑身罩在斗篷里,脸色苍白如雪,秀美的五官显得十分温柔,唯独一双眼睛清清冷冷,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静渊,说出来的话更是叫冯贵人大惊失色。
“什么,要我一根骨头?”
荀容面不改色地点头,幽幽道:“否则贵人以为现在的李妃头上那支骨簪是哪来的?”
从不曾得过皇上宠爱的女子,不愿老死宫中,为了荣华富贵毅然咬牙,切下了自己的尾指,托荀容做成了一支骨簪,自此命途改变。
难怪冯贵人见她回宫后,左手小指就被白布包了起来,对外宣称是不小心被刀子所伤,原来竟是……竟是用一根尾指,换了一份恩宠!
阴风阵阵,乌鸦鸣叫,从骨斋出来的冯贵人脸色惨白,一瘸一拐,鞋袜被鲜血浸湿了大半,迎上来的婢女吃惊不已,冯贵人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嘴里虽疼地抽气,眼中却满是豁出去的兴奋。
不过一个脚趾,能打磨成两只耳环,替她换来圣上无尽的恩宠,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风拍窗棂,呜咽作响,主顾离去的小院一时寂静无比,只有树上几只寒鸦叫个不停。
屋里的荀容看着托盘里切下来的脚趾,久久的,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她举着灯盏进了屏风后,取出榻上包袱里的一架古琴,痴痴凝视着,眸中波光闪烁。
纤手轻轻抚过古琴的一丝一弦,眷恋得仿佛爱入骨髓,她将脸颊贴在琴上,泪水滑过嘴角的笑容,屋里响起她声如梦呓的呢喃:
“夷香,你等等我,我不会让你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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