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我总是战战兢兢的，不希望被别人注意到，最好是当个小透明就好了，过去我都是这么过来的，但对于陈升，我似乎从没感受到过，一个人离我的生活那样近，一直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导致我没什么朋友，同学们也没什么人能记住我，从前我也只是一直在干自己的事，现在却总是不经意会去注意他。

　　安分守己，小心谨慎，这些都是舅妈时常叮嘱我的，于是我不敢做出一点在他们眼里是不对的事情，也不敢给舅妈添麻烦。

　　舅妈是个农村妇人，是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年纪轻轻就嫁给了舅舅，照顾我的第一年，她才23岁，舅舅工作太忙常常不回家，舅妈的情绪慢慢变得容易失控。

　　舅妈有自己的孩子，是我的表妹，房间里传出来舅妈的辱骂和表妹的哭声，是常有的，我总是伴随着这样的声音在门口写着作业，对表妹发泄完之后，舅妈就会哭，一直哭。

　　她哭的时候会说起我的妈妈，虽然都是些不敢入耳的辱骂，她骂完，又会接着哭，不停的和我说对不起。

　　我记得有一次起夜，看见她坐在没开灯的客厅角落里抽烟，注意到时使唤我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她让我坐下，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你妈妈是个可怜人。”她停顿了一下，突然笑了两声，表情看起来却不是开心。

　　“我又何尝不可怜呢。”她自顾自的说着，又扭头看着我“班黎”

　　“你觉得婚姻带给了女人什么？”

　　我沉默着，舅妈将头偏向另一边。

　　“算了，你是个孩子，我本不该和你说这些。”

　　我记得那天晚上，她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她又哭又笑，和我说起那些这样那样的曾经，讲她十七岁时候，就和妈妈认识了，后来才认识了舅舅，再后来很快就结了婚。

　　那时候我只觉得心疼她，想努力长大，就能替她承担一些了，还会想，妈妈是不是也这样痛苦过。

　　我印象最深的，是我上初一的那一年。

　　她和舅舅吵了一次架，砸东西砸碗，表妹在学校，没有看见那个场景。

　　他们俩互相撕扯，舅舅也不知怎的，转手就给了舅妈一巴掌，舅妈红着眼，却倔强的不掉一滴眼泪。

　　他们争吵的内容是谁为谁付出的更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说辞，舅舅突然拿出一本账本甩在地上，说上面清清楚楚的记录着几年以来的所有他付出的开销，如果离婚，他不会给一分钱。

　　舅妈也不示弱，和舅舅争吵着一笔又一笔。

　　这样的场景，对那时的我来说，是完全无法理解的，我理解不了一家人，为何会到这样的地步呢，像个疯子一样，两个人对于过去的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情，如今却觉得不甘了呢。

　　从那一天开始，我好像就变得，不愿意交朋友了，也不敢交朋友，我计较着得失，别人做了一点事，我会想方设法还回去，也不会主动去对别人好，抗拒别人的主动接近。

　　我不讨厌舅妈，没有人应该平白对自己好的，她只做一点好，便已是他人不能及的了，她照顾我，妈妈就能轻松一些，所以我心里是感激她的。

　　但我讨厌那段时光，讨厌过去的那几年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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