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自的往事,还是各自背负吧,犹如行走大地,背负召示命运的星辰。
世上的果树都不结果子了,我们的果树还丰收着呢,世上的人都不相信爱情了,我们还为春天来了,脱掉长袍,唱歌跳舞呢,赞美春天,也祝福你,也祝福你;也祝福你:陌生人。
这一天天的行走把我一点点倒空,又一点点充满。而在雨后闪亮的湖泊、日落后长满芒草的山峦,你稍纵即逝的面容无处不在。
那时候注定是春天,山岗上静静地落着雨,散落在长满青草的大地上的白房子,像一只只静静吃草的羊。
他爱它,这隐秘的爱至死不渝。
而它还停留在北方,停留在北极星炯炯照临的地方,饱含着汁液,在夜空下,在大地上招展。
为什么朝霞汹涌时充满了震怒?为什么风吹过芦苇丛时充满了低语?为什么我分开的草又在我身后合拢,使我迷路?
我在旷野中长着,要赤着脚,就赤着,要在草丛里躺着,就躺着,草叶子自顾自地长着,不掩饰什么,风来了,就说话。
那条长长的白土路,紫的白的苜蓿花,摇着它们小小的花球,还有月亮,还有大自然的轻微的震动,还有小舅讲电影故事时候,月亮把窗格的影子投到床上----这一些都久久地令人怀念。
有时落日就坠在岛的上方,像一块水胭脂,只中间的一块透着薄,透着亮,那时应该有一只鹤飞过去的,缓缓地拍着翅膀,也并不凄清地叫,可是我们等了一年又一年,也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但是落日下面总应该有一只鹤,或者别的什么鸟飞过去。
想起我离开了那里,我的心像被驴踹。
江南江北,还是有这样的少年横空出世,不断成长,穿着白背心,一样的健康和饱满,然后,任他们遇到什么人,任他们等待世道艰难,春雷滚滚。
卡车驶向朝霞,驶向在公路中间聚集的野黄羊群,我们直视前方,一言不发,卡车载着我们,一言不发的我们,冲进我们目光所及的风景。
即使在我们离开后,青草还是那样的长着,一年一年,到了冬天,就放野火。我的家,成了他们的家。
一种想要继续生活的、晶莹剔透的感情划过我的心胸。
那一刻,骤然充满我心肺的,除了惊奇,还是惊奇。
白杨树间有烟和阳光,像一尊尊金佛在庙堂中,黄叶子几乎是带着金属的叮当声漫天撒下来,琳琅地,仙乐飘飘地。
我常常奇怪地想起那个从未曾经历的场面来,却又觉得,那比亲身经历过还真切:大群的白鸟飞起,胸怀一荡,半生的隐忍都有了着落。
再没有一个夏日,能和那天相比,夏夜的星星,好像也没有那天那么亮。
逃离是一种有害的愿望,越强烈越有害,它让我忽略了这座小城之美,用尽一切力气,远离自己真正想要的和已经得到的,并制造出一个距离来远远观照和久久怀念。
杏花正在开花,水红色的、粉白色的花,一簇簇地点缀在黄色的大地上,阳光像是在那里照了一万年,还将继续照下去。
我坐着火车北上南下,在河湾、海岸、灌木丛、广场、篝火点点的沙滩上,想到我所在的人群,正是他们藏身的人群,我有种亲人散居各处、知道彼此的存在,却再也不见的愉快。
江南江北,还是有少年横空出世,生动饱满,穿着白衣,眼睛黑亮,然后,任他们遇神遇佛,任他们等待世道艰难、春雷滚滚,任人事堆积,将他们推入人世的浩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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