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彦已经醒了,他睁着眼睛,原本盯着天花板,在听到罗弋的声音后,又转头看向了门口。尽管脑袋仍然有些昏沉,但是罗弋刚刚在门口接的电话,他还是听出了个大概。
他向罗弋点了点头,在开口说话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喑哑。
季彦:你快些走吧,别错过了航班。
他的声音很轻很低,明显有些中气不足。
想到刚刚那位交完钱就走人的林秘书,罗弋替季彦感到了些酸楚——连秘书都不把他这个少东家放在眼里,可想而知季峯平时对儿子都是什么态度。如若不是太轻视,又怎么会连秘书都懒于装腔作势、曲意逢迎?
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昨晚在那样紧急而又危险的情况下,季彦却一直坚持不肯让他给自己的父亲打电话——打了也没用,徒增烦恼罢了。
他不但不会过来,还会派个人过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季彦,他的关心究竟是有多敷衍!
林秘书过来时季彦正在昏睡,他没有进入病房,也就不可能让季彦知道他来过。罗弋也不打算再告诉季彦。
因此,尽管心下思绪万千,面上,他还是尽量笑嘻嘻,一如往常那样跟他贫嘴。
罗弋:喂,我说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啊?好歹也是救过你两命的兄弟,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季彦:走吧,别贫了,等会赶不上飞机,有你哭的。
季彦笑了,嘴上却仍然毫不迟疑地催促着自己的朋友。罗弋从折叠椅上捞起自己的大衣,披在身上,又将鸭舌帽和口罩拿在手中,转身欲走时却又不放心地回头。
罗弋:那我可就真的走咯?合作的事情……
季彦:合作的事情,等你有空了,我们再电话沟通。
罗弋:好吧。你有事记得喊护士或者护工,给你请了两个护工。
季彦:干嘛请这么多?
罗弋:一个我不放心。
季彦: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走吧。
罗弋:好好好,我走我走,再会。
罗弋:再会。
罗弋离开后,护工就进来帮忙看吊水,照顾病人。一连几天,季彦基本都是躺在病床上,不分白天黑夜地昏睡。他不能吃东西,尽管一直在输营养液,身体却还是异常虚弱。
父亲和同事,这一次,似乎都格外地体贴他的身体,一个工作电话都没有打来。
他也因祸得福地头一次如此奢侈地拥有了充裕的个人时间: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处理公司的各种事情,也不需要应付父亲随时随地的查岗,只需要睡觉、休息、养足体力。
可是这种难得的平静,起初还让他觉得安心,到后来就只剩焦虑——这种平静太反常了。反常到让他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这种不被需要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没有安全感了。
到了第二周,周一的一大早,医生还没过来查房,季彦起床洗漱一番后,感觉自己的状态比上周已然好了太多,他再也按捺不住,拿起了床边一直很安静的手机,准备给父亲打个电话。
谁知,刚拿起手机,他就看见屏幕上父亲的来电显示。可是,手机一直没有响,也没有震动,应该是被调成静音了。
被调成静音……
糟了!
强烈的不安占满心头,带来一阵心悸。猛然上涌的气血让季彦感到头晕目眩。
然而他顾不上这些,大脑在经历短暂的空白后,反复闪现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手机一直处于静音的状态,那么是不是意味着,这几日的平静其实都是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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