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时候,陈浚铭会想,如果自己从一出生就是个看不见任何颜色的色盲,是不是还会更好些。
至少没见过这世界原本的样子,就不会有那么多惦念。
又或者如果曾经没有得到过安稳和幸福,是不是就觉得不幸才是人间常态,心里也不会生发出那么多恨来。
他出生就被父母抛弃,但好在陈浚铭的命足够好,襁褓中的婴儿遇见了这世界上最心软的神。
并不是什么特别富贵的人家。母亲是服装厂的女工,父亲这修车店里修车,尽管生活并没有给他们太多偏爱,但他们还是过得很幸福。
陈浚铭打小就聪明,对色彩也很敏感。母亲发现这点天赋,就打算凑钱给陈浚铭报个画画的兴趣班。
陈浚铭很有天赋,也很幸运地遇见了赏识他的老师。他专心学画画,画下他那双眼睛所能看到的一切时间美好的事物。
母亲鬓边的那一缕垂丝,父亲回家时沾了灰的脸,都曾出现在他笔下。父母看到他画的画脸上会浮现出骄傲,陈浚铭也会很开心地帮劳累一天的父母做家务。
一切……一切都很好。
如果他没有参加那场瞩目的全国青少年绘画大赛的话。
或许所有能挺进决赛的选手都是技巧相当熟练的,但陈浚铭拥有他们所没有的绝对天赋和生活体验,他笔下的一切都仿佛有生命。
别人是画,他是在画纸上腾起一个世界。
在那场大赛里,他近乎出尽了风头。
决赛的地点在东嘉市。父母都请了假,父亲少见地开了家里那辆车,要陪着他去参加决赛。
他们夫妻把所有的爱都倾注在一个和他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
也死于去东嘉的高速公路之上。
横冲过来的车直接奔着他们来,电光火石间母亲紧紧抱住陈浚铭,在他尚且未有反应时就听见耳边震耳欲聋的响声,痛感在一瞬间被无限放大,接着陈浚铭就失去了意识。
父母当场死亡,陈浚铭重伤昏迷。
陈浚铭:“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我再睁开眼睛。”
陈浚铭:“太阳应该还是很明亮的,光线透过玻璃照在我脸上的时候,真的很刺眼。”
陈浚铭:“也就在我再睁眼的那一瞬间,我看不见颜色了。”
陈浚铭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又缓慢而深沉地吐出来。声音因回忆起过去而变得干涩沙哑。
陈浚铭:“我失去了我的一切。”
所有的幸福都在一瞬间破灭。
所有的爱都被上帝毫不留情地收回。
陈浚铭:“我爸我妈真是倒霉啊,捡了个我这个小灾星回家。”
陈浚铭扯了扯嘴角,眼底涌起不明的情绪。他像是自嘲,又像在感慨。
陈浚铭:“真的,我不如就死在出生的那一天算了。”
张桂源:“唉哥们,别这么讲……”
张桂源立马接住陈浚铭的话,他认真地想宽慰陈浚铭。
但话还没说完,背上一直认真倾听的祁纪忽然冒出一句
祁纪:“那你怎么不死呢?”
张桂源:
不是,这不好吧。
这有点不太对吧。
张桂源一时被惊得哑口,下一秒陈浚铭就轻笑一声,张桂源看过去,就见陈浚铭垂眸,嘴角还带着一丝自嘲的弧度。
陈浚铭:“我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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