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数次想过了解自己的生命,当水果刀抵住手腕的那一瞬间,他浑身颤抖,冷汗黏湿了额头。
然后水果刀从手中脱落,那个生发出无数次的念头又因为胆怯而咽了回去。
黑夜那么漫长,却又白天无二了。
陈浚铭颤抖着抱紧自己。
他恨。
他恨这般怯懦的自己。
恨自己没有勇气。
陈浚铭:“我是这个世界上最该死的人。”
陈浚铭:“但我有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自私和软弱。”
所以无数次起了那种自我放弃的心事,都在最后一步时停住了动作。他一想到死亡,就恐惧。
脑海里关于那场车祸的记忆反复碾压过心里的伤口。他越来越恨这个在别人眼里有颜色的世界。
他看了一眼祁纪。
陈浚铭:“你应该挺讨厌的我的。”
陈浚铭:“但没关系,不会有人比我自己更恨我。”
又垂下眸,不带笑意地勾起唇角。却在将要叹息时听见祁纪的声音。
祁纪:“那怎么会呢?我当时真没管你死活。”
祁纪:“你至少还想让自己活着,我是真想你死了。”
陈浚铭:“……”
这个时候祁纪真的有点见见的。陈浚铭真的很想跟祁纪再打一架。
陈浚铭:“你嘴真怪讨厌的。”
话这么说,陈浚铭却笑起来。
大抵是刚刚共同经历过生死的时刻,两个人之间那看似不可磨灭的隔阂已经渐渐消解。
实际上,在生命面前,什么都是渺小的事情。
他们面临的是举目无望的荒郊野外,是西边快没入地平线的太阳,是马上就要耗尽的体力。
所以什么都不重要了。
以为这个话题要告一段落,偏在这个时候祁纪又开口。她目光落在陈浚铭脸上,说这些话时表情太过真挚。
祁纪:“但,我不觉得你怯懦。”
祁纪:“你是有胆量,有勇气地选择活着。”
祁纪:“你爸妈总不会想你死啊,你是他们的延续,是爱的承载。”
陈浚铭也是注视着她的。可她说这些时陈浚铭忽然就不敢看她了,他慌张地移开目光,不想接受任何别人夸他的好。
他佯装不在意,佯装没当真。
陈浚铭:“你很像在安慰小孩。”
陈浚铭:“我早就不信这些了,这个世界荒唐的要命。”
他扯了扯嘴角。
陈浚铭:“好人死得凄惨,坏人遗祸人间。”
陈浚铭:“怪恶心的。”
祁纪:“你说得对。”
祁纪看见他闪躲的神色。她没有戳穿,让一个已经觉得自己罪孽深重的人去和自己的灵魂达成和解协议,这本来就是个很难很难的事。
单凭她三言两语,是远远不够的。
但祁纪想,如果在他眼里,是将功折过呢。
所以她道。
祁纪:“那你和我一起吧,我们去做一件大事。”
陈浚铭:“嗯?”
陈浚铭一怔。
下一刻他抬眼,就见荒芜生锈的视野里,晦暗的画面中少女的轮廓被线条描绘得那般清晰,她扬起笑时,晚风掀起她刘海的波澜。
她的声音清朗而哑涩。
祁纪:“揭发这个破高中,毁了这里。”
某一刻,落日最后的余晖洒下来,有一瞬间的视野复明,所有颜色争先恐后的钻进眼前。
那一刻陈浚铭瞳孔骤缩,浑身都跟着发颤。
她苍白的脸,她脸上的血,她的伤痕和热烈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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