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家上下没一个好人。这种权势滔天的庞大家族,无论是当家主那一脉,还是各种能攀得上关系的旁支。
杨博文对此一直都有清醒的认知。从他年幼被接进左家,同与他一般大的孩子们一起在暗无天日的小房间里生活开始,他就清楚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一辈子都难以洗脱。
聪明又听话的孩子值得被留下,愚笨或者叛逆的孩子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里。
那些孩子去了何处。
或许是被左家赶出去,从一个被圈养的工具,又变回了那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儿,死在某个无人光临的深巷任由尸体腐烂生蛆。
或许应商人逐利的本质,被送到一些有需求的上层人士那里,成为发泄欲望的玩具,最后被折磨得千疮百孔。
也或许流入了器官贩卖的市场,完整的身体变成残缺的零件,投入到不同的人身上。
离开的结果是死,留下的结果是生不如死。鞭子沾了盐水打在身上瞬间见血,杨博文疼得满身是汗,咬着牙愣不叫一句痛。
吞下苦难。他脱下衬衫,赤裸着血肉模糊的上半身,垂眸拧干湿漉漉的衣服,低头拧开水池子的水龙头,接了一捧凉水强行唤回理智。
身边的少年矮他半头,侧过脸不忍心看杨博文触目惊心的伤口,沉默好久,空气里传来抽泣的声音。
杨博文皱眉,声音淡淡的,也冷冷的。
杨博文:“哭什么。”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少年抬起脏兮兮的手背,用力擦过眼睛。他仰起脸,眼睛泛着好看的水光。
杨涵博:“哥,我们一起逃吧。”
“逃”
氛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里。阴暗潮湿的洗漱间角落已经结了蜘蛛网,渗水的墙壁往下淌着混着泥的脏水珠,所经之处留下痛苦的泪痕。
杨博文的目光落在少年身上,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有杨博文知道自己多煎熬。他看着杨涵博,目光越来越绝望悲哀。
杨博文:“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他知道,眼下能保住的,只有他自己的命了。
我的弟弟,你太笨了。
哥哥保护不住你,就只能舍掉你了。
隔天,少年的身体被高高悬挂在房梁之上。那天的阳光很好,从高而狭窄的窗户透进来,照的他已经失去生命力的身体多了丝宛如梦里重生的朦胧。
血从他的腹部开始干涸。周围人瑟瑟发抖,却不敢低头。
手上长满了粗茧的老人抬手摸了摸身边杨博文的脑袋,脸上多了丝阴狠的笑意。岁月留下的尘沙刻进老人脸上每一条下垂的褶皱里,带着让人呕吐的味道。
“博文,你做的很好。”
“不如,就选你去吧。”
杨博文:“谢谢爷爷。”
少年垂下眸,稚嫩的脸带这些狠厉与淡漠。
弟弟。哥哥对不住你。
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成为隐疮的过去,无时无刻不在心底作祟,无数深夜里被惊醒,吞下一口冷水,反复浇灭心里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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