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南城 (3-1)

南城十二巷中，每一幢屋子皆是白墙黑瓦红门，条条马路之畔，成排的树木枝繁叶茂，绿色的树冠华荫如盖，偶有几缕阳光从叶缝间洒落，似带着欢喜的情绪。

常晴静静伫立，微微仰起头，轻轻抬起手。那是一双指尖圆润且很可爱的小手，不见柔若无骨的纤细，亦无羊脂玉般的白皙。阳光兜头倾洒而下，从指缝间艰难地渗透许些，试图在她青涩的脸上投下一片片灵动而跳跃的斑驳光影。于是常晴抬起了另一只手，阳光无计可施，只得如灵动的丝线似的细细地描摹着她手掌边缘那绒绒的汗毛。微风悄然撩起树叶的半角，影子翩跹乱舞，光线仿佛牵着常晴的手指，引她一同嬉戏。

仅仅是十二个小时之前，常晴还在那狭小的车内备受煎熬，晕得七荤八素，吐得狼狈不堪。车内皮革座椅散发着一股不知名的香水味，那气味于她而言，恰似夺命的鸩毒。一路上，她紧紧捏住鼻子，脸色如同被霜打过的白纸一般惨白。暖气虽开得很是充足，可她却冷汗潺潺直下。这一趟长途行程下来，与其说常晴受尽了苦楚，倒不如说是常爸在默默承受着折磨。

当汽车驶上高速之后，在那封闭的车厢内，四个亲人突然开始呕吐。刹那间，常爸的心中满是无奈与忧虑。他忧心家人的身体状况，却又无法即刻改变这一糟糕的情形。他的眼神中瞬间闪过一丝焦急，那握着方向盘的手也不自主地紧了紧，脑海里像走马灯似的不断思索着如何能让大家舒坦一些，可同时又必须集中精力驾驶。各种情绪就像杂乱的丝线，在他的心中相互交织、缠绕，令他难受不已。

常爸本是一家五口中唯一不会被那可恶的气味所干扰。然而，这漫漫的旅途实在是乏味至极，他的目光只能呆滞地望着前方的道路，仿若坠入了一片混沌的迷雾之中。弟弟们的哭喊声恰似尖锐的芒刺，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扎进他的心底，搅得他心烦意乱。每一声啼哭都宛如在他原本就紧绷得如同弓弦的神经上，又重重地施加了一份力量，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心中的不耐就像涨潮的海，一点一点地漫延、积攒。

弟弟们中已经有一个又开始忍不住小声干呕起来。

常爸心中满是焦急，一边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一边温声安抚着家人。他的目光中透着担忧，声音里也带着一丝无奈，忍不住轻声嘀咕起来：“你们呀，这坐车晕车的毛病怎么就随了你妈呢？再坚持一下啊。你们试着睡一会儿吧，说不定等你们一觉醒来，就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呢。”

常晴轻轻点了点头，尝试着闭上眼睛。那只一直紧紧捏着鼻子的手，也微微松了松。 可是，她发觉一旦闭上双眼，其他的感官就变得越发敏捷起来。那股刺鼻的味道像是找准了机会，更加肆意地往她鼻腔里钻，车厢内的嘈杂声也似乎被放大了数倍，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而车身的颠簸也让她觉得更加明显，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我受不了了。”常晴的情绪在此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压抑不住。她紧皱着眉头，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刚刚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平静瞬间被打破。弟弟们也争相哭叫着：“能不能不去了？南城也没有什么好吧？我们好晕啊……”。常爸的脸上满是无奈，他知道孩子们晕车晕得厉害，可南城的行程又是早就安排好的重要之事，宝贝们前几天还闪着星星眼说很期待以后在南城的日子，可如今个个都晕的东倒西歪。他只能尽力提高声音，试图盖过孩子们的哭闹声，安慰道：“宝贝们，再坚持一下呀，南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呢，等到了那儿就好了。”然而，他的话语在孩子们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无力。常晴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她不停地摇着头，身体因为难受而微微颤抖着。弟弟们的哭闹声愈发响亮起来，那声音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车厢内的每一寸空间，一种绝望的气息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肆意弥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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