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2月9日。
一封薄如蝶翼,白如鸽羽的信握在手里,风凛冽而过,与纯白的羊毛手套上的毛线共同轻摇,声音清脆如沙漠中的骆驼队铃铛,令人不自觉与《城南旧事》里的开端一幕联系起来。
踏在遍布着厚重积雪的路上,传来的是冬单调而忧伤的旋律。
冷空气充斥着每一个角落,羽绒服不耐五更寒,置身周遭如处冰窖。鼻涕大军已悄然整装待发。
祁碎泉走着,脑海里浮现的是今早零下三十七度的温度计,不由地怀念起了北京儒雅的性情、冬季里柔软的落雪声,大连的温和品格、四季不绝的涛涛波声,以及那一把应和着雪声雨声的二胡。
她心里祈祷着脚步快些、再快些,时间短些、再短些,让她足以撑过这一段路的磋磨。
也不知过了多久,总之路感神经已经在寒风中麻木,“松原市实验高中”几个字终于映入了她的眼帘。
祁碎泉只觉得,如临大赦四个大字明晃晃地砸在了她的头上,于是加紧脚步,大步流星地进了校园,直到进了楼,才发觉已气喘吁吁、汗流浃背。
于偌大的空间中徜徉徘徊,左右踌躇,步步迷惑,步步深思熟虑,耗费许久光阴,方寻到高一二班,至于沿途的风景,是完完全全没有记住。
祁碎泉望着高挂着的门牌,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她本是希望以她全北京第十三名的成绩和国家级京剧的证书转到松原市实验高中的一班,可奈何这里有不成文的规矩,转学生无论才华成绩,必须不允许转进一班。
她贴在门边儿,向里偷偷望去,发现还没有太多人,遂松了一口气。分寸感很强的她,一向畏惧过分的热情。
伴随着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敲门声与问好声,她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走进了教室,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
“那个座位有人了。”
一道男声传来,声线透着几分沉稳的磁性和庄重的低沉,如钟鼓般的厚重,如微风般的平和,如彩虹般的悦耳,如沐春风。
“哦。”祁碎泉站起来,重新找了一个座位。
“这个也有人了。”
“哦。”
“真不凑巧,这个也有。”
“啊?你们班到底有没有为作客他乡的我留出小小的一席之地啊?”
“必须的。”
祁碎泉转过头,看向男生:“在哪儿?”
她方才注意到这个男生,一头掺杂了银丝的黑发,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眼里黑白分明,甚是清明,其中一只眼睛是单眼皮,另一只则是双眼,周遭是“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与“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儒雅随和与英俊潇洒。
一刹那间,祁碎泉觉得自己读的医书都是瞎扯,她的心跳明明漏掉了一拍,然而她安然无恙。
“在这儿。”男生放下手里的语文书,指了指自己旁边。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你没有往我这里看啊。”男生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祁碎泉噗嗤一笑:“那是我错怪你了。”
她很轻盈地将那个足足有二十斤的书包放在了凳子上,然后很放松地坐在了边角余料上。
“你这样坐?不累吗?”男生目瞪口呆。
“我以前是练京剧的,还会拉二胡,仪态管理很严格,这样坐坐很久都可以。”
“这样啊。认识一下吧,我叫朱广权。”
“我叫祁碎泉,我们也蛮巧合的,可以凑一个二泉映月了!不过我的名字是有典故的。‘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你好,碎碎同志。”
“你也好,阿广同志!”
说过以后,二人相视而笑。大抵都是感到新鲜吧。大多人都是叫她“泉泉”或者“小祁”,这样叫她的人可是头一份。而亦从未有人唤他“阿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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