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多是干卖力气活的,夜里睡得沉,起先是没几个醒的。可后来,张春兰的哭喊响了起来,他们便不能再睡,睡眼惺忪地走出门,已有人用手电往下打了一柱子光束,他们凭栏往下面一看,人都彻底地清醒了。
人越聚越多,半月形的楼层上层层叠叠地挤满了道道人墙,更多的手电灯光照下来,聚在一张被砸烂的脸上,脖子似乎断了,从前胸刺出一截白骨,血自从颈间蜿蜒而下,将微隆的腹部洇成了一片红。
乱哄哄闹嚷了一阵,一张白布盖住了她的尸身,洇出几点血,直到后半夜才被人抬走,连同那昏死过去的张春兰一起。
天还未亮,人们照旧地去早点铺子吃豆腐脑和油条,不同往日的是,多了个死人充作谈资。
三天之后,人们终于将死因合成了一个版本。
他们想不起这版本是谁最先讲的,仿佛有个无形的人,借着早点铺子的口口相传,硬是将五花八门的说法归拢到了一处:女大学生未婚先孕,被她母亲逼得自杀了。
“你说她啊?!”王芸闻言脸上一缓:“她闺女未婚先孕,被她逼得自己跳楼死了!她自己又嫌丑了,硬是说自己没闺女,疯疯癫癫地没个人样!跟我这儿有个屁的关系!”
年轻人楞了楞,问:“她女儿是从这里跳下来的?”
“是又咋样?住哪儿还不都得跳?!”王芸道:“那死老太婆,姑娘刚死不久,就把这儿的房退了,他妈的还欠着我一个月房钱没给呢!”
“那女人去了哪里?”
“回她老家柳家村了,说是要把老家的房子和田产都卖了,再回来讨说法,还嫌闹得不够咧!”王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看她是彻底疯了!”
年轻人想了一想,道:“芸姐,那女人的房子现在空着不?”
王芸皱了眉:“你是想......”
“芸姐,您看我跟我弟手头都不怎么富裕,能不能让我们租下那间,刚死过人的房您也不好脱手,您给我们算便宜点,成不成?”
王芸想了一会儿,道:“那人可是死在底下,不是死在屋里头的,便宜也便宜不了多少,九百成不?”
“成交。”
听他答应得这么痛快,王芸倒是愣了一下。
年轻人道:“芸姐,您能带我们先去看看房吗?要是没什么问题,我待会儿就把钱付清。”
三人穿过单元楼洞,到达了筒子楼最底层,甫一进去,一股阴潮的霉味和腐臭的味道便扑了过来。底层垒了几排水泥墩子,原本是停放自行车的栏障,现在已经彻底成了垃圾场,馊臭的脏污早已与地面干结在一处,蝇虫可以随时饱食,只是翅子常会黏在上面,若是挣脱不得,便也只能充当同类的食物。
男孩闭住气,仰头向上一望,不由呆住了。
这是一栋旧式天井式筒子楼,环形楼体有二十多层高,每一层有三十间房,从最底层向上一望,四围的墙壁一层层遮蔽住视线,只在最高处圈出一块方形的天,仿佛置身井底,使人生出一种难以呼吸的窒闷感,简直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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