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断他,问出我埋藏很久的问题。他的滔滔不绝明显猝不及防地顿住了,隔着话筒都能听见他咽下下文的沉默,我终于察觉到,比蝉还要聒噪的是夏天的雨。
我不由得尴尬起来,只不过沉默太让人窒息,仅此而已。
我意识到我的一生都是这样,经常说出什么让双方沉默的话,说出什么让对方不舒服的话,我把这归结于没有眼力劲,并常常因此自责。然而有的时候还来不及自责,对方早就离我而去了。
所以,很多人就是这样离开我的,我早就释然。
可是我并不希望这个家伙也和别人一样。
7月15日 晴 无事发生
他凌晨两点给我发消息,他说他理解了未来,也知道他将去向何处,更重要的是,他郑重用了加粗字体,他会永远留在这里,看海枯石烂,看山呼海啸,直到尸体都腐烂在破旧的摇椅上。
我凌晨三点被噩梦惊醒,看到他这条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信息,害得我笑了两分钟。
他向来爱开玩笑,连当文艺青年都一副笑话大王的嘴脸。
他向来心口不一,一如既往。
7月16日 晴 无事发生
他对我说,他发现了埋在地里的庞大神话,我笑他莫名其妙,但我心里也暗暗希望,也许有一天,我们能一起把所有的遗物挖掘出来,更多的时光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流动着,然后我们倾尽一生读完令人费解的文字,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被划去,似乎是因为过于羞耻导致不敢看第二遍?不过无所谓了)
这个家伙也开始沉默寡言了,可能他一开始就是沉默寡言的,但是也许是因为什么,他改变了自己,我不敢打包票这是因为我,虽然我希望——至少有那么一瞬他会因为我善于言辞。
但是我越发觉得夏天真是个奇迹的季节,那么多的蜕变,还有那么多的热量让我们忘记大脑里理智的部分,不过夏天也是个糟糕的季节,那么多的大事也在夏天振聋发聩般的颤抖,甚至难以忘怀。
唔,似乎忘记了,今天瞒着所有人去了城里,我并不留恋那里的繁华,我只是坐在有夕阳的烂尾楼顶楼,一直到我再也看不见太阳,霓虹灯在一瞬间像海浪一样涌起,仿佛一个神秘的开关。
这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我现在,可能以后我都会一直想去到那里。
7月17日 晴 烈日炎炎 但是仙人掌突然死了
仙人掌怎么会死?一定是他故意浇死它的吧,真是神经病。
哪天把他家门口的——不对,他家没有盆栽啊。
那想起来再报复他吧,反正离别的时间还长。
7月18日 晴
好热,感觉路面都要燃起来了。
他往我的窗台上塞了一盆向日葵,热乎乎的,热烈而喜悦。
我把它扔到桌子上,甚至忘记了他昨天弄死我仙人掌的那件事。
真是狡猾。
7月19日 晴
我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有一个忘记了名字的人和我聊起过死亡和离别的区别,我坚定地认为这两个词语除了都是即时性动词和人类给予后者的引申义让它能够与前者相比较,这两个词具有本质上的差别,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即使是引申义,死亡更像是个体的主动行为,几乎没有第二个人参与,但是离别的对象有太多太多,所以这个词语在文学的应用上更为广泛,或者与死亡相结合,让这个动作更具有悲剧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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