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撩着帘布,看着湿漉漉的范闲,半晌叹出一句,“范闲,如今你也看到了,赖名成是因你而死,你要走的这条路,注定是尸山血海。”
王启年赶来,为他撑起一方天地。范闲咬了咬牙,冲李承泽笑道:“不劳费心。”
“大人,”王启年将他送到车中,临行前,还是没忍住,“二殿下是有意诛心,赖名成……”
范闲摇了摇头,“老王,没关系,去鉴察院。”
这些事情,陈萍萍总比他懂一些。
夜风微凉,习习吹来。
范闲坐在门前,看着水中荡漾的月影,又想起陈萍萍的话,他想,“孤臣,多有意思。”
孤,丧父之子;孤臣,丧父之臣。
毫无道理的牵强附会,但放在他身上竟不算完全违和。孤臣啊,亲者疏,仇者众,浩大人间,独他孑然一身,顶着范氏之姓,流着李家之血,藏着不被承认的身份,做南庆朝堂一根打不断、拧不折的柱子,替李家撑着江山社稷。
“想得真美。”范闲恨道,捡了颗石头砸碎了水中月,兀自回屋去了。
第二日,小范大人便告了病假,不再上朝。
过了三日,侯公公入范府传了陛下口谕,“春闱在即,小范大人还需快些痊愈为好。”
范闲到底还是痊愈了,出去走了一圈,又觉得倒不如真的大病一场。
春闱多年积弊,竟成了高门大族支起的筏子,今年你塞几个,明年他塞几个。若是天下百官俱由此而来,那该如何不朋,怎能不党?
年轻的学子尚能心怀壮志,但那些佝偻着枯槁身躯,满头霜白,熬着岁月和性命在烛火余辉中苦读圣贤书的,又是如何自欺欺人不远万里来赶赴科考?
范闲站在街头,看着穿梭于绫罗绸缎中的粗布麻衣,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月影憧憧,宫门深深。
皇帝倒也放任了他夜叩宫门,让侯公公将人带入了寝宫。他卧在榻上,听见范闲声音朗朗,“臣斗胆想为这次春闱求一份公平。”
公平,皇帝又想起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女子,范闲不愧是叶轻眉的儿子,在这方面确实相似。他坐起身,朝范闲招了招手,“你是想让朕当挡箭牌。”
范闲见他招手,便矮下身子,听得这话,正要回些什么,却见皇帝向自己伸出了手。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但范闲竟未能反应过来,下一刻,喉前就多了一只手。
皇帝的声音带着捉摸不了的意味在范闲耳畔响起,“我凭什么要帮你?”
范闲定了定神,开口道:“春闱舞弊不除,则人人招揽门客,”话未说完,捏在他喉前的手已移到颈侧,他料想此话深得圣心,正要开口,又发觉留在喉前的拇指正缓缓他的喉结,话便就此卡住了。
皇帝见他住了口,却不满意了,“继续说。”
范闲只得忽略作祟的手继续说道:“朝廷百官,朋党林立,氏族做大,自然无益于陛下的江山……”
他说不下去了,因为那只手从颈间移到脸上,该死的拇指停在在自己唇上,他一开口,就会蹭在对方的指头上。
这样的动作不像威胁,倒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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