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人群中,找了个别人看不见的角落,拿了根枯木枝戳布鞋上干巴了的泥。小花扒来些干燥的树叶,垫着坐在我身边,背靠在我身上,痞气地翘起二郎腿,脚尖一晃一晃的。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种场面。”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言下之意是这种时候他怎么甘心和我坐在这冷冷清清的地方。
夜里太暗,我眯缝着眼也看不清这少年的表情。只是感觉他较白日里不同了。
“能不能活着回来还是一回事呢。”他语气淡淡。
没等我反应,他又换上贱兮兮的语气,凑过来,热气呵在我耳边:“何况,我对阿沐你更感兴趣。”
我浑身都忍不住僵了僵,他的气息经过之处更是痒得出奇。我一瞬间觉得自己被调戏了——被一个男人!
我反应很大地推开了他,用力搓了搓发红的耳朵。我真该庆幸夜间目难视物,否则我这副窘态会被这小崽子都看了去。
待那边人群散开,透了些火光过来,映在少年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秀挺的轮廓。他不再那么咋咋呼呼的时候,竟然能显出几分超脱物外的淡然。我莫名觉得,他不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叫花子。
不待我发问,他先开口说话了。声音是少年人的清冽。
“你为什么会被征兵?”
他终于忍不住问我。
我的身世很简单。
从前小妹还没生,我是家里的幺儿。不比兄长幼时家境拮据,从小就要帮农,到了时总算有点富余,供我念过几年私塾。
后来官府里来了人抓壮丁,我家里的男丁少——我,兄长,再算上我爹,也只有三个。
兄长去年春天里娶了媳妇。小夫妻很争气,今年冬天就给我添了个小侄女。从小兄长跟爹娘一样极其疼爱我,我不想让他为难。
所以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阿兄去充军——嫂嫂得有丈夫,小侄女得有爹地。
于是我去了。如果还能回来,再当教书先生也不迟。
*
行军实在是很苦,一天几十里路不敢停歇。不知道是枯燥的指令听多了,还是三伏天的日头太滚烫,我的头晕乎乎的,布鞋硌得脚也酸胀难忍。
回头看了眼,小花的情况较我更甚——鬓角被浸湿,汗水顺着侧脸落下,嘴唇微抿,被牙咬得发白。
“难受就别自己忍着。”我转过身,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
“头晕吗?你这应该是中暑了。”我一面注意着保持速度让我俩不至于落队,一面拧开水壶往帕子上洒凉水,叫他放额头上顶着。
他眨眨眼,用手摁住帕子,对我笑了笑:“阿沐你真好。”他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好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噢。”莫约是中暑的缘故,他的脸看着红扑扑的。
一种莫名的慌张从他笑起来开始就在我心间蔓延,我没敢再看他的眼睛。
从那天起,不,或许更早,我们的关系就变得有些奇怪。
我发现他额角有块疤。先前要么被碎发遮着,要么被掩在头盔下,不细看不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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