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够做一条袴子的时候,村里的灯也渐熄了。黄狗急着回窝,窜进院时撞上阿雀小腿——邦邦硬,木头一样——忙哀叫一声,斜跳到院角,缩成一团。
阿雀并不看它,一手拎柴刀,一手插在腰间。洗得发白的短衫短袴下,黝黑的皮肤叫地上那盏油灯照得发光。
过了今日,油灯点满七天,便是术成,娘的命也就续上了。
这是村里灯婆子家祖传的秘术,点命灯,换阳寿,娘教了她,却不准她用。“不管怎样,都要沾因果的。”她说,上次用此术已是二十年前。可阿雀不得不用:娘病得莫名,一天天虚弱下去,眼看要咽气。
她才十九,命还长,换给娘一半也没关系。
偏没料到最后一天撞上七月半。
不论是叫贪嘴的小鬼灭了灯,还是误将寿数换到了哪个孤鬼身上,都是不得了的事。阿雀有能耐,自小看得见鬼影,可她不敢不警醒,盯着院门外不敢眨眼睛。
风吹草叶,沙沙地响,却凭空冒出极细的吱呀一声。阿雀叫针猛刺了一下,定眼看去,本就大敞的院门开得更大了些。
朦胧的黑影擦着墙飘来,胖大身子,看不出生前模样。但随着那野鬼逼近,阿雀仿佛看到一双闪着光的贪婪眼睛。
垂眼一瞟已擦上狗血的柴刀,不等那鬼近前,她突然一刀劈出!
阿雀自然用了十成力气,鬼影登时消散。她心中微颤,仿佛真亲手结果了一条性命。但她自小长养在山里,没少拿着这把刀杀生,就是狼也是斗过的。随着刚才挥刀带起的微风,胸中竟也生出些许快意。
这光景自然来不得半点松懈,这些杂念仅一晃眼,当即如乱生野草被她斩了去。
阿雀抬眼扫向四周,口中轻轻说,只要过了今日,不论是谁,要报仇偿命只管来寻我吧。
话音未落,她便瞥见又有两个鬼影,浑浑噩噩,只知循着光亮向命灯飘去。阿雀探身,一刀迎面劈过一只鬼影,紧接着便蹬地一跃,伸长手臂恰将另一只也砍得消散。
待落地,阿雀回身看向油灯,见火苗仅是被带起的风扑得跳动,方出一口气,抚胸站定。
七月天气燥热,她的短衫已叫汗湿。阿雀拿手扇风,眯眼看去,忽闪的火苗下,周遭看不真切。心头一凛,阿雀正待将院门关上,却听见一声“阿雀!”
“娘!”阿雀回身,“起来做什么?快回去。”
“这灯……”不待娘说完,阿雀瞪眼:“我嫌命长,自要点,与你不相关!”说罢,扭身回护命灯,不防后颈处阴风吹来,忽然一凉——片刻工夫,已有鬼近前!
阿雀来不及再说话,右手向后刺出一刀,借力扭过身去,向前再一挥,近处黑影皆被打散!
夜风吹得薄汗微凉,阿雀自个也觉身姿飒气,甩甩脑袋,斜看向娘,故意嗔道:“这小鬼真多,恼人!”
娘没如阿雀想的般夸她,只静立门前看着。阿雀不满,借命灯的光瞧去,只见她微阖的眼凹进面颊,心头一酸,偏过头去,不敢叫她瞧见脸上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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