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过往

“你见过？”“嗯，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在宫中见过。”燕安轻抚过那枚钉子，随后直接抓住那颗已经松动的钉子，用力一拔，竟将那钉子硬生生拔了下来。他将那钉子端在手掌上，递到凄雪面前，凄雪接过，仔细端详起来，发现了钉子上的不同之处：“这上面……刻有祥云图案？”

燕安嗤笑一声，拿过那颗钉子，直接将它扔了出去，那钉子落地后滚了几圈，随后停在了黑暗的角落之中。“祥云……可为何自从我看到了它，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件是‘祥’呢？”

燕安的思绪飘回到过去，过往的尘烟被那枚祥云钉拂开，露出那不堪回首的，破破烂烂的从前。

“那枚钉子上刻着的……是我生母的胎记，皇帝也是因为那枚胎记看上的她，这是我生母不幸的开始。”燕安靠在木箱上，嘴角扯出一抹笑，显得格外惆怅，看得让人想抱抱他，语气却是平淡异常，只是语气变得缓慢，像是在细细回味那段苦涩的记忆：“那时我生母得宠，皇帝命人将她的胎记刻在钉子上，说是他对她的爱刻骨铭心。”他讥笑着对他说道：“结果……那钉子生生插入了我生母的十指中，成为了他的新任宠妃折磨她的工具，他在一旁冷眼旁观。”他至今都记着那场面，带血的地面，冷眼旁观的帝王，得意的宠妃，失望至极躺在地上的生母和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放过他母妃的他。

那时他才三岁。

凄雪蹙起了眉，心疼的抚摸过他的脸颊，随后将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背上。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听着他诉说。他想着，或许憋在心底久了的东西，说出来，心里能好受些。

燕安另一只手拿起凄雪搭在他手背上的手，将它轻轻搭在自己的脸上，轻声道：“那皇帝想将我杀了灭口，但我被凌夫人救了下来，随后带回家中养着。我在宫里被折磨出的上久久不见好转，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大夫说我活不过两天，而后……我见到了你。”

是幼时的凄雪救了他，将他重新拉入人间。

凄雪微微一愣，随后温柔的将他的碎发别在耳后，他挪动了自己的位置，紧挨着燕安，让他觉得安心些。过了一会儿，他仍觉不对，直接将燕安揽在自己怀里，燕安的头靠在凄雪肩上，他没有打断他的话，一手轻拍他的肩膀，温柔的问他：“这样是不是好一些？”燕安闻着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又往里靠了些，笑意更深，那是幸福的笑：“从前，我总羡慕着你和岳母岳父的相处方式，尽管岳父很忙，还是会为你造架秋千，尽管岳母很生气，还是一见到你就会喜笑颜开。凌将军再忙，都会回来陪家人，凌夫人再生气，还是会耐心回答别人的问题。我刚来时，对那夭折的孩子充满愧疚，因为我，他甚至没有办葬礼，那时，我对周围的一切充满警惕，又窥探着你们的幸福。”

“但现在不一样了，”凄雪紧紧扣住他的手，回答道，“你有家了，你是凌府的引以为傲的儿子，是叶家的女婿，是战场上战功赫赫让人钦佩的凌将军。你有最爱你的人陪你度过余生。”凄雪轻吻他的手背，道：“至于那个孩子，我想他不会怪你的。你让他爱的人也减轻了丧子之痛。如果他知道你能常常逗他的父母开心，他也会感谢你的吧，如果你的生母知道，他的儿子现在过得这么幸福，也会很开心的吧。”

凄雪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道：“你看，你爱的人，爱你的人都在。”

燕安眼眶泛了红，他微微吸了吸鼻子，回抱住他。

他感觉，回忆的伤疤没那么疼了。

“我们回家吧。”凄雪轻轻道。

“好。”燕安呼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那一刻，他好像看到了五岁的自己，那个扒在窗户上，警惕着别人的一举一动，羡慕着别人拥有幸福美满生活的自己。

回家吧。他对幼年的自己说道：你有一个很棒、很棒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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