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宫墙斑驳,枯藤绕篱,青苔遍地,衰草满院,绣门落下红漆,门上横匾失了金辉,其上字迹早已黯淡,只依稀可辨“长乐宫”三字。
容玉看着眼前萧条的宫苑,微侧过头又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心下忽而闪过些明了。
长乐宫乃是先皇元后所居之处,有关这位元皇后的记载不过寥寥几笔,只听闻元后因惹怒了先皇,致使其刚诞下麟儿便被先皇幽禁在这长乐宫,而后不过三年便香消玉殒,长乐宫也就此荒废了下来。
“走吧,进去看看。”
赵参商垂眸看向身侧的容玉,见她似有所思,他轻笑了笑,温暖的大手紧紧同她十指相扣,牵着她进入殿中。
“玉儿已经猜到了吧。”
青帷散乱的殿内,窗外漏进的寒风将满地宣旨吹得沙沙作响,正殿宝座下,两侧的鎏金宫灯已生了许多锈色,桌案上天青釉净瓶却已出现道道裂纹。
只是稀奇,这处宫殿瞧着破败,可地砖台面却是纤尘不染,似是有宫人常来清扫。
待被赵参商引着走进书房,看见墙上那副女子画卷时,容玉双眸微闪,心下的猜测已肯定了七八分。
只见那两尺多长的挂画上,一身素衣的女子正坐在石凳上,目光慈爱地望向杏花树下荡着秋千的孩童。
那孩童虽面容稚嫩,分不清其模样,但那双同画中女子神似的浅金色双眸却已言明画中人身份。
“如玉儿所想,吾乃元后之子。”
赵参商只抬头瞧了一眼那壁上画卷便收回视线,迎着容玉清泠的目光,他笑了笑,俊雅的面容却是染上一丝罕见的悲色。
嘉和五年,暨安郡杨氏双姝之名已是传遍大盛。
暨安杨氏世毓名门,是大盛传至百载的簪缨大家,更兼当时族中能人辈出,族中入朝为官者亦不在少数,不可不谓煊赫一时。
故而彼时尚是东宫太子的先皇为拉拢杨氏为己所用,先是迎娶杨氏嫡长女为太子妃,隔年又迎杨家庶女为侧妃,待先皇登基后,这杨氏双姝一为皇后,一为贵妃,一时间杨家风头无两。
只是身为皇后的姐姐却不知,早在她入东宫前,她的庶妹便与太子珠胎暗结,太子喜那庶女温柔小意,将其视为解语花,自是无比宠爱。
其后,先皇忌惮外戚势大,而那庶女为邀宠,竟是不惜构陷族人,致使杨家败落。
突闻家中变故,又知庶妹所为之事,元后悲愤欲绝,心神大乱之下,竟是拔簪欲刺先皇,先皇震怒,故而在元后早产诞下鳞儿后,先皇便下旨将其连带着那个刚出世的孩子一并幽禁在了长乐宫。
庶女如愿登上后位,但想到长乐宫元后,始终觉得其是心头大患,于是故意使人在其膳食中下了药。
至于那个孩子,继后原想一并将孩子杀死,只是在见到那孩子同自己儿子眉宇间有三四分相似后,继后便多了些心思。
宫中不乏家世显赫又育有皇子的后妃,继后自知没了杨氏依仗,自己根基浅薄,只怕未等到皇儿继承大统便先遭了他人算计。
为使皇儿免遭毒计暗害,继后便想起用这元后之子当其皇儿替身。
三年后,长乐宫走水,元后和皇子葬身火海,不过两个被皇帝厌弃之人,自然掀不起多大风浪。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晓,那个本该死在火海的皇子却在另一个地方活了下来,从此改换了容颜,做了其兄整整二十二年的影子。
“玉儿,我是赵参商,我从来都不是赵玄商。”
容玉正听他叙述着这段宫闱秘辛,却忽然被赵参商从后紧紧抱进怀里,他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覆住,一张俊脸轻枕在她肩上。
他的胸膛坚硬而滚烫,心跳沉稳有劲,容玉感受到身后那具高大的身体正细细颤抖,似有一股无言的悲恸悄然弥漫。
容玉垂下双眸,墨色的瞳眸凝在他横在她腰间的那双手臂上,她看着他手背上葱青的筋脉,忽而轻笑出声。
“陛下会需要他人的怜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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