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雨丝好眠 (2-1)

陈崖鹤仰头看着从天际垂落的雨帘。从这里望过去，吊脚楼四周的连廊都是漆黑的，唯有天井这块儿是亮堂堂的，就好像那日光是跟着雨丝一起滚落进天井的一样。天井里淅淅沥沥的雨丝，就好像一捧从相交在一起的屋檐间滚落而下的月光，那泠泠月光撞了陈崖鹤满怀，似乎一撞就散了。季怀安深紫色的头发被雨丝泡得发亮，看起来像是活的。陈崖鹤没来由地想到美杜莎，一个头发是蛇的神明。

　　陈崖鹤扯了扯季怀安的头发。“这都是真发吗？还是说……是蛊？”陈崖鹤一边说一边凑上去看，一不小心把脸埋进了季怀安的头发里。

　　就在陈崖鹤没注意的时候，季怀安悄悄睁开了眼睛，偷偷瞄了陈崖鹤一眼，接着又闭上了。陈崖鹤有所察觉地捧着季怀安的脸看了看，甚至用手扒开季怀安的眼皮。

　　陈崖鹤的手撑开季怀安的眼皮，接着从陈崖鹤按着的皮肤下面，传来“吧嗒”声。接二连三的啪嗒响声，让陈崖鹤往旁边挪了一点。最后“嘭啪”一声，季怀安身上的人皮就从骨架上散了下来。

　　陈崖鹤抱着季怀安的人皮，呆呆地看着，那人皮之下是无数的藤丝，一圈又一圈的缠上了陈崖鹤的身体，就连陈崖鹤的身体里面都塞得满满的。陈崖鹤拼命挣扎，却不能撼动一丝一毫，只能被藤丝捆得结结实实。

　　藤丝轻车熟路地捆着陈崖鹤的身躯，一会儿收紧，一会儿又放松。这让陈崖鹤抓住机会就往连廊那里挪动一会儿。陈崖鹤的衣服自然是报废了，他身上只有一张季怀安的人皮。而现在，季怀安似乎在一种散装的状态之下。

　　陈崖鹤受不住藤丝这么缠着，眼角很快溢出泪滴。过高的热度漫延在他的身躯之上，藤丝缠着人类，就像是章鱼缠着一只鲜虾。陈崖鹤双手被反剪着绑在身后，像一只螃蟹那样被藤丝缠在天井旁边。陈崖鹤垂下眼眸，看不出神色，脸色也是绯红的……

　　“啊！”陈崖鹤大喝一声，猛地睁开双眼，醒了过来。他脑子发懵，一时没弄清现在是什么情况。陈崖鹤此时靠着供桌坐着，而他的身上，盖着一件季怀安的外衣。

　　季怀安就站在供桌前，他似乎在看那些牌位。见到陈崖鹤醒了，季怀安垂眸看着陈崖鹤说：“刚才我来的时候，发现你睡着了。你出门怎么不带伞？衣服淋湿了，我帮你脱下来了。”

　　陈崖鹤这才发现，除了他身上盖着的季怀安的衣服，他自己的衣服一件都没有。陈崖鹤尴尬地挠了挠脑袋，难道刚才那一切都是梦吗？这苗寨真是奇怪，总给人一种朦胧幻梦的感觉，如梦似幻让陈崖鹤分不出真假来。陈崖鹤感觉自从他来了这个古怪的乌梢山之后，经常做梦。难道是因为雨天很容易犯困吗？

　　季怀安扶着陈崖鹤站了起来，陈崖鹤把季怀安的外袍穿上。这袍子很长，陈崖鹤穿上之后，直接拖到地上，像一条长裙。这样子出去，肯定会沾到雨，弄湿了陈崖鹤也不好还给季怀安。

　　季怀安似是看出了陈崖鹤的为难，说：“坐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走吧？”

　　“好。”陈崖鹤点点头答应了。

　　两人找了一张条凳坐下了。陈崖鹤看着屋外浸润在大雨里的吊脚楼出神。季怀安悄悄地挪近了一点，轻轻地把头靠在陈崖鹤肩头，另一只手绕到陈崖鹤身后把陈崖鹤慢慢地拨进他自己的怀里。

　　陈崖鹤偏头看了季怀安一眼，问：“能和我说说这个村子里的事情吗？”

　　季怀安说：“村子里……”

　　季怀安给陈崖鹤讲了几个较为古老的村子里的传说。季怀安的声音又沉又稳，听得陈崖鹤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陈崖鹤听着听着就睡着了，靠在季怀安的怀里均匀的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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