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渊（三）

第二天，冯士按时接听到了对方的回应，与此同时，装载脚手架的车已经快要行驶到天坑附近了。

冯士挂下电话，却发现门口已经有人在等他了。

冯士望着那个夹着本子的老人，如今他的身子居然挺得笔直，显然，他也以很快的速度将自己的电话内容传递给了对方，而且看起来自己今天很难睡个好觉了。

“您想打穿我们的心？”

他们一行人披着月色站在灯光下，如同威严的执剑人，不知道等待被审判的是哪位能名垂青史的幸运儿，哦，是自己啊。冯士平时也喜欢听一些八卦，但是倒也没有期望自己会变成新闻里的主角。

“您的形容太过艺术了，我没有这样的打算，我只是想尽快下去而已。”

我能看出他们有序地站在一起，没有一个人会轻易离开他们的位置，对于他们来说，在天坑内这样有限的空间里，生活的人数，生活方式，每一项生活中可能引发冲突的小细节都是他们需要注意的，他们会首先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学会在这里生存的方式，但是每一项规定并不会被一一记录下来，每当他们确定了什么，就会自行制定下规则并主动遵守，会长会注视着每一个成员。如果你要问，万一有人不遵守呢，当只有一个人不遵守的话，其他所有人都会将你视为规则链上的异端，你只能被清除出去，因为你不能妨碍正常秩序的进行，一旦有限的空间里出现了扰乱的因素，你打扰了别人已经成型的规则系统，那么也就只能成为他人规则视野下的阻碍，很简单的道理，当“为自己构建规则系统”这个概念深入人心的时候，自然会有成员主动清理环境，而在他们的观念中，这样的做法并不是为了某个集体，同样也只为“他们自己”而已。那么，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见白色的衣袍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有人在衣服上用银线编织了精美的刺绣。审判者的队伍，就这样坚固地建立起来了。

正义的使者们承接了冯士所提交的申请，当然，冯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采心会的所有人似乎准备了一场讨论，并准备将结果公之于众：

“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而来，之前我们默许你的行动，是出于对域外人员的尊重，但是你现在的所作所为让我们很失望，圣火会将你带进地狱，留下骨头。”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句咒语，为首的人握紧了双手，闭着眼睛念出这句话，其他人似乎也作出相同的举动，他们承载于这相同的力量，而力量的源泉，看来就是在这底部了。

“你们打算如何？”

“如你所愿。”

“这是所有人的意愿？”冯士已经习惯了他们说辞的方式。

“是的，我们会为您让开阶梯的道路，您一路向下就好，它会送你直达底端。”

“前提是？”

“您不得有对我们的家园产生任何损毁的行为。”他这样说着，正义凛然而向前挪动一步。

“我没兴趣。”冯士感觉到庆幸，他在这里甚至可以毫无顾忌的讲话，反正他们总会将他的话语加工成某种项目，他们只在意行为的结果与当下的状况，情绪在此毫无作用。

艺术家？他们也曾是优秀的艺术家，冯士不理解他们这样充满想象力的人为何最终会选择蜗居在此，简陋的生活真的能带来灵魂的修行吗？冯士想了想，还是不赞同这点的，这样做只会让我自己失去了选择的动力，如果没有选择，没有行为，没有失败和愤怒，没有改变，我存在于此的作用是什么呢？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下去了，此刻这一看似可怕的深渊似乎在召唤着他，洞口上方的云团依旧还在，如同上次自己第一次来到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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