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2-1)

待我和许子离落座，宴会也算是正式开始了。

十月里的天气已经转凉，春满楼又是一座临水的小楼，凉风从栏杆之间的空隙吹进来，虽然周围围满了火炉，倒还是叫人寒意顿生。

许子离坐在正中间，我坐在他右边，他左边是我很久没见的夏衿虹。

自从一年前那件事后，我对她的印象并不怎么好，时隔这么久再见她，却觉得她憔悴了不少，想是因为那件事查明了真相，多少受到了牵连。

宴席开始，一道道珍馐佳肴被宫女侍从端上了桌，我看着我面前桌子上的食物，几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我楚国的菜肴调味都只放盐巴，顶多再加些糖，他们齐国人倒是花样百出，什么小葱姜片，八角酱料。

酱料也就算了，也算是给食物添点滋味，可这小葱和姜片我便甚是不解，又没有什么具体的味道，还都有一股不好闻的气味。

从前我南苑的食物里，都是不加这些个调味的，时间一久，我倒是差点忘了他们齐国人还吃这一口。

算了，大不了少吃点，慢慢挑出来。

我想着，将面前最近的一盘豆腐羹拿到跟前，开始细细挑起了里面的小葱和姜片。

我真烦这厨师下手也没个轻重一放就放这么多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太子妃，这是在做什么？”

我的动作一下子僵住，抬头缓缓看向那个声音的方向，是坐在正座之上一身红黑相间的华服的齐王后。

今日齐王忙于政事，所以只有齐王后出席，我早听瑶儿说过，齐王后自小是世家高门教导出来的，谨守宫廷礼仪，为人严肃古板，很难说话。

我看见她脸上的愠色，立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低下头去不吭声。

气氛一下子回归静默，没有人再敢出言说些什么，我甚至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凝在我身上。

“太子妃也是公主出身，这点吃饭的礼仪都没有吗？”齐王后又开口，声音里是明显的不满。

我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应，只好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不敢动。

正当我以为我今天就要被齐王后在这里教训一个晚上了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许子离，确实，在这种场合下，也只有他这种不管不顾的人才敢开口，但他开口，说出的话确是在维护我。

他说，“母后，太子妃连吃个饭都不能有点自由吗？”

齐王后像是被他这一句话呛到了，半天没说出话，最后终于说了一句，“她，她这是不守礼仪，是没有教养！哪里有大家闺秀吃饭还挑三拣四的道理！”

是，我是不守礼仪，是不懂教养，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不是什么闺门淑女，我和她们一点点都不相似，我不过就是因为和亲被迫塞给他的他们齐国人眼里的“西夷人”。

“那些都是父王给您的规矩，不是我给她的，我不管您怎么认为，她在我这里，别说挑三拣四了，就是杀人放火也可以，这是她的自由。”

她的自由......

我的自由......

从来没有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说，我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我的自由，就连我的父王母后，都希望我能变得更有教养，希望我能更温婉贤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说，在他这里，我可以挑三拣四，可以不守礼仪，甚至可以杀人放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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