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眸，他眼中有一种我难以割舍的熟悉感。他的眼眸，墨色幽深，好似一潭我望不尽的水，水波一点点荡向远方，波纹中夹杂着离愁别绪，夹杂着愧疚思念。

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我越发觉得，他那双眼睛好似一汪清潭，蓄着乌黑的池水，那池水波光潋滟，明明灭灭，好像有灯，好像有火，明暗翕然，好似清风渡过寒潭，水潭荡漾，水波缓缓向外蔓延，蔓延，蔓延，突然从这水潭里滴下一滴水来。

我眼前一黑，感觉到我唇上的温热。

那滴水，是许子离流下的泪。那滴泪直直坠下，滴在我的左眼上。

我忍不住闭眼，一闭眼，我的眼中竟也淌出泪来，顺着我的脸颊，划出一道冷凝的曲线。

我为什么会哭？

我不知道，可我的眼睛像是不听我的使唤，只是流着泪，源源不断。

我心头涌上一股郁郁的感觉，浓重的化不开。

他很轻很轻地吻着我，他的唇在我的唇上辗转厮磨，我控制不住地渐渐回应。

我闭上眼，我好像看到五月的榴花，橙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盛开在蓝湛的天空，刺眼的阳光从绿色的枝叶间洒下，在少年的脸上烙下光的痕迹，我和他笑着，天地都在围绕着我们飞速旋转，转着转着，一切都模糊，一切都寂静。

不知不觉，时间的痕迹模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起身，我看见他的眼里，有隐隐约约的水汽。

他为什么要哭？

他不置一语，躺在我身边，却又转过身去。

我用手拭去脸上的泪，也侧过身去，一言不发。

看不见他了，我眼中的泪也没有丝毫要停止的趋势。

我呜咽着，呜咽着，最终还是带着泪水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可怕的梦。

我梦见，我站在檀木的长长的围廊里，我的袖子下面压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刀。我一身华服，一件很重很烦琐的我绝对不会想穿的华服，我的头上还有琳琅的凤冠。

我缓缓推开宫殿的门，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凤冠上的步摇曳曳作响，掷打着我惴惴不安的心。

宫殿正中央的人影一点点放大，敖敖的身影在一片黑色之中。他回过头来，我恍然一阵心痛，于是快步走上去，从袖子里飞快地拔出那把刀。

我的刀锋闪着异样又寒冷的光，我的刀尖一直往前，一直往前，直到我抬头，看清眼前的那个人，正是许子离。

一阵莫大的痛楚泛上我的心头，好似侵蚀了我的手臂，我突然便失去方才的勇气，我的手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许子离他看到了我，他的眼里明晃晃倒映出我的影子，他看到了我的刀，他却又好像没有看到，不闪躲，不避开。

他只是冷静的看着我，那神情，好像是在等着我去刺他。

为什么！我在心里骂。

下一秒，那把刀，已然刺进我的胸口。

我松开了握着那把刀的手，我低头看了一眼那把刀，伤口的位置，出乎意料的同上次那个乱贼刺的位置一致。

我看见有血，突突的往外冒，我穿的是一件正红的华服，所以血色洇开并不明显。

再然后，我的眼界复归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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