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滑,T城进入了深秋,树叶呈现出缤纷的色彩,大簇大簇地连成一片,只留出少许的空隙让楼群和道路露个面,天空有时蓝得虚假,阳光明媚透着寒冷,鸟群不是飞翔就是啄食,简单又无聊,程楠将脸贴在窗户上,手里揉搓着从露台上捡回来的落叶,枯黄脆弱,他一点也不喜欢这种生命即将完结的状态,再美也意味着凋谢。
腾翼在程楠的温柔乡里一待就是小半年,除非必要应酬一下,他过起了半隐退的生活。
儿子半岁了,越长越可爱,借着孩子走动了两次,他和腾万里的关系看似缓和了不少,然而真正的原因是他面对腾家大小姐的权利接管表现的接纳和扶持的态度,让腾家上下都感到欣慰,将集团名下的主产业交给腾乔,偶尔由她来代表家族向媒体发声,腾万里在三个子女间平衡权力,彼此相互制约的背后是共同推动企业发展的动力,这也是腾万里对他们每个人的摊牌,打破了腾翼想在姐弟三人中一人独大的美梦。
三足鼎立是暂时的,腾翼迟早会一统天下,腾万里在逼着他改朝换代。演戏真是不容易,为了逼真,为了蒙蔽所有的人,也包括自己。
腾翼修身养性,在庙里住了半个月,每日晨钟暮鼓,定时打坐修习正觉正念,跟着师傅参禅悟道,吃素,简单的劳作,呼吸,什么也不想……也许这一方净土有神佛护佑,他脸上的冷峻和眼底的杀气没有了,一些被散化而去,一些被他完全地隐藏。
程楠跟着他,每天和周围村子里的小孩玩在一处,有专门的师傅看着教导,精神和情绪罕有的稳定平和,一把吉它点亮了他眼里的热情,像一簇火苗,微弱却持续发亮,他给“果冻”和孩子们弹唱,为一个过生日的师傅唱“生日快乐”,为“空觉”主持唱邓丽君的“甜蜜蜜”
……期间腾翼清心寡欲,对程楠毫无色心,刷新了人生记录。程楠面对这样的腾翼变得放松信任,有时愿意主动靠近,面对他的拥抱时身体终于变得柔软下来。腾翼借着“出世”为由以退为进,换来暂时的风平浪静,一切都在等待时机,他能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腾万里一生多疑又刚愎自用,他知道反抗一次的意义,自己是没有退路的。
万万没想到在回市区的路上,程楠犯病了,腾翼要不是忙着照顾安抚,当时就要打发那个不开眼的司机,他已经吩咐了按原路返回,不要上高架,偏偏这个蠢货没开过跑车似的,一路和人飙车上了瘾,程楠第一次体验都市漂移,兴奋地嗷嗷直叫,脸蛋冻得通红,风吹得鼻涕直流。
一开始腾翼还裹紧大衣,瞅着程楠乐,程楠在变道加速时得意地忘了形,突然抓着他的胳膊身体直接倒过来,整个人在他怀里咯咯地笑,傻小子不懂这种“极限运动”有多危险,还以为是在游乐园里坐过山车呢,腾翼被感染得和他一起东倒西歪,乐此不彼。
司机一看马屁拍对了,心里美得不行,下定决心要在老板和他的小情人面前大显身手,一不留神就错过了出口,只能环城多绕十几公里。
再往回走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就在路过市公安局门口的瞬间,一个身穿警服的高大背影闪过,程楠的眼神就变了,那种出神是魂不附体的样子,笑容凝结,唇齿微启,魔怔了一般,脑中一道闪电激起了曾经的画面,一些似曾相识的人影旧事,交替重叠错乱,只片刻他的头疼就开始发作,里面像有颗子弹在乱撞,一次次碰壁回弹,力量和速度让他的脑子快要爆炸,那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又消失,他拼命闭上眼睛想要看清楚那人的脸,每当他快要想起时,那颗子弹就向他射来,将画面分割得七零八碎,“别走!”他大叫一声,司机吓得一个急刹车,尖厉的摩擦制动声令整个街区的人听得心惊胆战,前面一定出了车祸,人们心里断定这又是一起重大交通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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