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错了吧?害,真是年纪大了,耳朵都不好用了。
从来把自己一头绿毛当成宝贝,隔三差五去补色的贺三少怎么可能去理发呢?
当初贺父还在的时候,看这头绿毛不顺眼,停了贺三一个月的生活费,贺三都愣是没肯动。
“得去医院检查检查耳朵。”陈姐嘀咕了一声。
幻听贺三去把绿毛剪了也太夸张了,到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主家可怎么办。
贺元洲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重新瘫回了沙发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盖在眼睑上,遮住了他晦暗不清的表情。
贺父是个花心的玩咖,他的母亲也不逊色,到现在在国外犹如交际花一般活着,社交圈里今天才更新又换了一个十八岁的金毛小男朋友。
十八岁,还没有他大。
有这样一对父母,见惯了豪门圈子里的糜烂,他早就习惯了烂泥一样的生活,世界在他的眼中总是无趣的灰色。
他热衷于在各种危险地带飙车,心里无数次想着,能这样死了最好不过。
如今,他的胸口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烦躁和空洞,第一次觉得这样烂在泥地里的生活跟整个贺家格格不入。
恨恨的砸了一把沙发,他抿紧嘴角,陷入了沉默。
楼下凄风苦雨,楼上却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指点完贺筱宁的钢琴,大家拐到了画室。
贺成凛私人领地观念很重,他的画室和房间除了佣人打扫之外,几乎禁止任何人进入。
小小的画室,第一次迎来这么多人,空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瞬间多了许多的人气。
不像其他人的画室里摆满了自己的作品,贺成凛画室的墙上干干净净,就连画板都摆在一侧,背对着门口,像是并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他的作品。
冷淡干净的陈设方式,排斥之意溢于言表。
阮寒星在门口站定,四下打量。
她没有主动去掀开画布看他画的画,而是站在原地:“该成凛展示自己的作品了。”
她这样的规矩而体贴,让原本领地被入侵而十分不适的贺成凛在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面上乖巧斯文,道:“大嫂等一下,我这就去找。”
他去翻已经完成的作品,手指落在某幅上面之后微微停顿,面上似乎露出了几分挣扎。
背对着众人,他的眼底隐隐有浓黑色的情绪,几乎要挣破表面那层薄薄的冷静克制,化为实质冲出来。
在百般犹豫中,他终究拿起了另外一幅画。
“好了吗?”沈奈有点不耐烦,催促:“怎么挑个画也要这么久?”
“找到了。”贺成凛嘴角上钩,轻轻一笑:“别急。”
转身之前,他的眼底闪动,忽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把抓住之前犹豫的作品。
头发带着天然卷的小少年微笑,在窗户大开的画室里,身上披满了夕阳的余晖,这一刻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干净而美好。
白净的手掌递过画作,他眼底藏着探究,像是在审视着面前的人,温声道:“大嫂,给。”
给你看看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才会让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又怕又厌,偏偏又为了利益舍不得丢弃。
像是对他的种种异样一无所觉,阮寒星面色如常的接过了画作,展开。
身侧的沈奈和贺筱宁在看清楚画面的那一刻,忍不住轻轻的惊呼了一声,贺筱宁更是小小的后退了一步。
贺成凛冷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眼底闪着恶劣而愉悦的光,好像他们的反应很好的取悦了他。
然而那犹如凝结着一层薄冰的戏谑目光底下,有更浓烈的,似乎压抑着悲哀又难过的情绪,激烈地翻涌着。
不再去看两人的反应,他的目光挪到了阮寒星的脸上。
这幅画的底色是浓郁的黑,大片大片的黑在画纸上渲染出压抑的气氛,犹如乌云压城一般的晦暗。
暗色的笔触,勾勒出遥远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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