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的胜利 (2-1)

一切并没有好起来，反而更糟糕了。在一个平淡的清晨，一个足以撼动万希人生的谎言就这样诞生了。

万希走进教室时，总觉得周遭的氛围有些古怪，她走入其中，像是溺入了一坛腐坏的葡萄酒里，醉意般的喘不上气。她低着头快速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祈祷着这不好的预感不要如报幕的鸣钟，可惜她没有这份运气，在她走向座位的路途中，班主任用一种奇怪的声音叫停了她。这种声音很温柔，却显露不出半点善意，像甜的发烂的苹果里的蛆虫。万希只得停下原本的脚步，朝着班主任的方向走去。

“听说你打张月了。”开门见山的肯定句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撞击着万希的脑门。

“我没有！”万希着急道。

“撒谎！”班主任猛的一拍桌子，先前温和的脸色褪去，一双怒目死死盯着万希，“你就是打人了，还敢不承认。”

“我没有，我真的没打她。”万希委屈道。

“你还不承认呢，别的家长都说你打张月了，所以你绝对打她了。”班主任换了个姿势，翘起二郎腿。

“可是我真的没有……”万希颤抖道。

周围响起微小的议论声，教室的氛围愈发令人窒息，万希只感觉酸臭的葡萄酒不断灌入口鼻，进入胃肠与肺腑。周遭的人影越来越微弱模糊，难辨人形，各个如同鬼魅。

“你就是打她了，为什么要不承认呢？”班主任继续道。

万希下意识抬眼看她，却只看到一只恶鬼，青面獠牙，眼球崩裂而出，直直的瞪着她。万希下了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紧接着恶鬼张开了血盆大口：“你还敢在这瞪我！”然后万希的身体被用力一推，向后踉跄而去。

万希眼中无法控制的弥漫开湿漉漉的尘雾，这次葡萄酒灌入了耳朵，周遭的声音开始渺茫如远方的泡沫。

她只听见恶鬼的轻语：“张月，你说她打你了吗？”

紧接着她听到了伥鬼天真的呢喃：“嗯，万希总是打我。”

眼中的尘雾更重了，并逐渐液化出一片海，海面卷起风浪，像是用一汪远洋的海水洗涤眼睛直至失明。

鬼怪终究被这海水惊动了，发出震耳的咆哮：“你还有脸哭，你配吗？嗯？你打了人了，人家还没哭呢，你在这哭上了，好意思吗你？”

无力再辩驳，却一定要不知疲惫的辩驳下去，万希只能这么做，因为她缺少了弯折脊梁的美德。嗓音逐渐沙哑，喉咙中的精灵却群起而争鸣，此时一瞬也长如千古。

但再多的辩驳也是没有用的，因为鬼怪所希望听到的，从不是猎物口中的真相，而是被迫承认的谎言。于是喉咙中的精灵们纷纷战死沙场，万希只得囫囵吞咽着它们血淋淋的尸骸，再没能发出动静。

沉默，良久的沉默，直到水雾逐渐散去，鬼怪幻化出人形，万希终于意识到，她身处教室里，面对老师同学，而不是在地狱中接受不公的审判。意识逐渐清醒，精神却越发痛苦，而后她听到了老师的命令：“滚回去站着！”

万希强忍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拖拽着坟墓般的身体向座位挪动，在她背过身的阴影中，老师再次开口。

“万希爱打人还爱撒谎，她是个坏孩子，以后大家不要和她玩了。”老师就这样宣布了这个决定。

一呼百应，同学们的应答声此起彼伏。坏孩子，坏孩子，坏孩子……

第一次，万希讨厌了别人。

万希就这样充满厌恶的在酒坛子中泡了一天，终于等到白日薄西山，孩子们放学而归。她终于可以释放一天的委屈，扑进最喜爱的妈妈的怀抱。妈妈是万希最爱最爱的人，她一定会理解万希，万希愿意拿生命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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