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第七回 火中玦）

一方素帕，只在一角上，绣了个‘瑜’字，两三瓣草花点缀其中，再无其他。

“甜吗？”

“甜！”

话音刚落，五官就酸到皱起。屠苏猝不及防，嘴中被喂进一颗红果，少女开怀大笑。他知晓她是有一些聪慧狡黠，爱作弄人。

促狭鬼。

一方素帕被洗得都有些变硬，却不仅没有异味还意外的好闻。雨后的草香混和阳光的清香，还有她笑容的清甜，丝丝缕缕，沁入心脾。

“近日何事如此欣喜？”

“无事啊。”

屠苏本欲就此经过二人。忽自袖中掉落一物——一方素帕，悠悠荡荡，飘落佛子脚边，又被影叔拾起。待看清是何物后，二人面色剧变。

佛子怒而离去。影叔规劝道：“佛子心中早有成算，你又何必急在一时，待你日后长大，又何愁没有女子哪。况此事干系重大，你也该事先知会我们一声才是。眼下如你这般行事，他日若要酿得苦果也只是徒劳自伤。屠苏你……唉，你好自为之吧。”

屠苏起初并未理解这一番话中深意，直至他看到眼前漫天火光方才幡然醒悟，然为时已晚。

冲天大火燃烧一昼夜才堪堪熄灭，空气中仍然弥散着一股焦糊味，所到之处也皆是一片焦黑。人死了，却连个尸首都没有，墓穴之中只埋了一抔焦土。

他为她精心准备了许久的礼物，终究没有送出去。

一连数日，他东奔西跑，才堪堪寻到这么块好玉，又找来能工巧匠细细雕琢。

无瑕碧玉上只雕得几颗洋柿子，这便是她最初亦是最后留在他心里的样子。

本想也随着焦土一并葬下，就让他且私心一回，藏下这最后的一缕情丝。

他没有刻字，瑜，他以为她本身已是一块美玉。也幸得他没有刻字，不然恐怕就连这最后的一丝一缕也都要付之一炬，谁教那人向来狠心。

他今年十四，佛子三十有二，他比他年轻太多，不急，他耗得起。

她曾说他是好人，他算是好人吗，不过心还不够狠罢了。他当然不是好人，只勉强算个庸人，因为他就连坏起来也是那么平庸。他和那个人实在差得太远。

他为她筑坟立碑，可他又不是她的谁。吴氏阿瑜，碑文上最后也只不过刻下了这样的寥寥几个字。

那一日，慕屠苏立于一片废墟之中很久很久，直至暮色昏沉方才转身离开，没有人知道他当时在想什么。

那一场大火焚毁的究竟是阿瑜还是钱三？埋葬的又是钱三亦或者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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