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第五回 来时路）

屠苏直到现在仍然能清楚地回忆起，他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是如何的惶恐惊惧又震惊过度。

记得当时他因为某件事与佛子发生争执而大吵了一架。

佛子那愤怒的一掌挥过来，瞬间就打落了他两颗牙齿，然而令他更加疼痛的却不是脸颊。他听到他用那样冰冷无情的语气向他诉说着残忍真相。

“知道我当初为何会收留你吗，因为你和他有一样的眼睛。”

“对，就象是这样。桀骜不驯的眼神，凶狠的就象只伺机而动，随时准备进攻反扑的狼。”佛子说着便摸上了他的眼尾，“这样的眼神，这样的一身傲骨，让人忍不住更想要撕碎摧毁它。”

屠苏听罢，顿觉惊悸不已，如坠冰窖。

“为什么”，佛子忽然捧过他的脸，仔仔细细地来回端详。仿佛在通过他，与另一个人对视，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爱我？”

虽然一直都没有见过那个人，屠苏却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佛子口中的那人是谁。他便是，

圣人。当今。温慈。

屠苏忽然间意识到，他可能一不小心，撞破了某个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而为了秘密不被泄露出去，这分量足以使人灭口，以绝后患。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担心另外一件事情。他的收养，追根究底，可能是源于某种不齿于人的隐秘的情愫。

他不知晓佛子对当今的爱意究竟有多深，这份爱又会不会因为无法得到满足从而转嫁到旁人身上。

比如他。

屠苏自幼长在民间，社会的最底层，三教九流，可以说什么样的人他都接触过，什么样肮脏的交易他都听说过，他可不是什么生长在温室里的娇花。他知晓一些达官贵人都有豢养娈童的癖好，他们不仅不以为耻，甚至还可以当作一种风雅去谈笑。

屠苏后怕得不敢再想下去。

他不断地后退。却在这时候听到佛子的声音，幽暗低沉的如同鬼魅般，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

“然而，你终究不是他。”

佛子静静看着他。良久后，嗤笑一声。

“所以我也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放心，这牙齿打落了还能够再重新长出来，不过你有且只有一次的机会。千万要小心！”佛子忽然拽过他，“不要再妄图挑战我的忍耐。不然下一回，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

那一年，他还不满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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