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第二回 故人来）

“咕叽——咚！”钱三紧张又尴尬地望着佛子。

他已经很久没有挨过饿了。刚才也不是因为真的肚子饿，只是刚好想到吃的，肚子才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完了完了，佛子会不会讨厌他。

然而佛子只是轻嗤一声，视线从他脸上淡淡扫过，将桌案上一碟点心轻轻推向他，便不再看他。

钱三又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发现佛子真的没有动怒。于是决定不再委屈自己，他急切地抓起盘中的糕点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却在这时被佛子狠狠瞪了一眼。他讨好似的冲着他笑了笑，到底是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刚才一紧张就忘记了，佛子不喜欢他吃饭的样子。不喜他吃太快、吧唧嘴，要他说这样吃才香呢，食物嘛，能填饱肚子就行，虽然他也认为佛子吃东西时的样子很优雅，堪称赏心悦目。可谁叫他曾经是小乞丐呢，那会儿吃慢了可抢不着食物，非得饿死不可。

所以佛子教的方法对他来说根本不适用嘛。不过为了讨好他，钱三倒也可以做出改变。至少以后在佛子面前吃饭时尽可能慢一点，文雅一些。

不过今日注定佛子也顾不上他。庙里来了位最尊贵的客人——还有谁能比当今更尊贵呢？

佛子自然是要提前去准备一番以便随时恭迎圣驾的。这样的场合钱三却是没资格出席，一来他的规矩还未学好，恐一时不察冲撞了贵人；二来他无品无阶白身一个，甚至一直未曾剃度，严格来讲都不能算是佛门中人；更何况圣人又知道他是谁呢，一个在佛寺里寄人篱下的无关紧要的人，甚至连这样一件小事都没有上达天听去说一嘴的必要。

所以影叔来带他离开的时候，他很干脆地起身跟了上去，并未做过多纠缠。钱三一直都很乖，也许佛子当初决定收留他便是看中了他的识相、有眼色。

钱三回到自己平日居住的小屋，他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甚至没有褪去鞋袜。他知道今日无人再顾得上他，人哪约束压抑得久了总要宣泄一下。他将一只还穿着鞋的脚蹬在被子上，连踩了好几下才堪堪收住。钱三微仰起一侧的头，望着被子一角上几个灰扑扑不太显眼的鞋印，无声地笑了。

时辰尚早，睡自然是睡不着的。

钱三复又从床上爬起来，灵活的三两下就轻松攀上了窗子。他双手稳稳扒着雕花的木棂，脸贴近窗格的缝隙努力向远处眺望。视野却大半被前殿的屋脊所挡，只能看到很多面旌旗的飘带随风飘扬，听到有节奏的鼓声伴着箫笛，声声入耳。

那可是帝王的仪仗哪，一定非常的壮观热闹。听影叔说，就连帝王的车架马匹也都镶满了各种金、玉、宝石、象牙……哪一样都价值连城，他也好想去亲眼见识一下啊。

可惜影叔不让他去。平素在寺里钱三最怕佛子，其次便是影叔，当然这其实也是他唯熟识的两个人，其他人他都很少看见，即便是偶然见到了他们也都不理他，当作空气一样掠过，连个眼神都欠奉。也是，谁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乞丐呢。

可是谁又能想到当今在成为当今之前也只不过是个杀猪匠的儿子？这样想着他觉得堂堂帝王也有了一丝人情味，并非时时那么高高在上。同时又不免有一些可惜，如果他早生几年，又成功认识了还未成为当今的圣人，难说又不会像佛子一样封他个大官做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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