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方士（3）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当沈令宜离开阳洛当天，乔装入靖东海滨观仙山的皇帝小行营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内侍总管黄福掀开棉皮门帘进了皇帝的帐子，赶紧把帘子掖好以防冷风进来：“陛下，人到了。”

　　“宣。”黄福得了口诏立刻去了，片刻后一个宽袍广袖、身材高大之人飘进帐中。此人若看那满头雪白的须发，至少也得八十上下。但脸上的皮肤白里透红无一条皱纹一处斑点，直如一个孩童般。他腰背挺直目不斜视，径直走到离皇帝五步之处站定，起手捏了个法诀口中道：“方外之人徐忘机，参见真人。”

　　“真人！”皇帝挑了挑眉毛：“何为真人也？”

　　徐忘机一甩拂尘说道：“真人就是真人，无迹也。”

　　两人这么一问一答，看似问的蹊跷答的离谱，其实是在互相试探。皇帝问的意思是：你知道我是谁吗？徐忘机答曰：你就是你，无需多此一问。这一场试探高下未分，二人心里是各有各的感概。

　　一场试罢，皇帝口风略松：“有点意思。小福子，赐座。”

　　黄福应了一声，转瞬间搬出来了一个皮墩子。徐忘机也不谢，直接就坐了上去。若在往常的时候皇帝赏赐，受赏者要大礼谢恩，不能像徐忘机这般目中无人，不然一个大不敬的帽子当头扣下来，没有斩立决只给了八十大板十年流放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见主子并无不悦，黄福就悄悄地退出去并带走了帐中大部分内侍，只留了两个哑巴武士以防万一。他跟了皇帝四十多年，可以说是全天下最了解他的人了。主子这人天纵英才，文武双全又勤政爱民善于纳谏，登基临朝三十年几乎没在国事上犯过错。而且他向来做人做事都是极有分寸，为什么会突然接受太子推荐的方士？

　　眼角余光一瞥，不由得心头酸楚。皇帝日理万机，没日没夜的批阅奏折召见大臣处置事务。还有后宫里面那么多的妃嫔皇子公主要去管，事事都亲力亲为。朝中的大臣每隔十日尚能休沐一天，年终岁尾还有一个月的窝冬假。主子几十年来每年也就只有在岁首、寿诞与秋祭能歇一下，其余时间日日忙碌不休。年轻的时候尚且还熬的住，如今已经到了天命之年，身体大不如前虽无大病但小疾不断太医署上下束手无策。曾有太医对黄福私下直言，若陛下再这般日日苦熬，油尽灯枯只怕也就是三五年的事儿了。

　　所以当太子问起父皇身体的时候，一向守口如瓶的黄福鬼使神差的向储君说了实话。虽不见太子显得多么震惊，但也是溢于言表的忧虑与关心。记得那时候太子说：“既然太医署那些庸材想不出办法来医治好父皇，何不另寻它法。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了，许以重赏总会有办法的。”

　　这话结结实实的打在了黄福的心坎儿上，可是他还是将自己的顾虑讲给太子知道。太子听后笑呵呵的表示，父皇虽不喜欢方士，但也并没有明言禁绝。在方士之中，还是有精擅于治病疗伤的高人，只是他们的方法不为世人所接受而已。皇帝这个人，一向只注重结果而忽略过程，只要能为他消解病痛益寿延年父皇是不会计较那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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